第370章 五月五，祭先人
山海雄关，绵延万里。
山高七千丈，地势险峻，乃是仙魔之战最核心的争夺点。
此时东临统帅大营内。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韩退之一掌拍断桌案，猛地起身怒喝道：“是谁在传这种谣言？抓出来，军法处置！”
“大师兄，我们已经抓了一些人，找不到谣言的源头。”
马德剑摇头道。
朱长生抱剑而立，眉目冷峻。始终站在韩退之身边一言不发。
“此举定是那无相魔尊暗中作祟，试图扰乱军心。”
精通阵法的地灵宗老道刘灵坤，面带忧色：“无相魔尊竟又死灰复燃，这一次，大家都得小心了！”
闻言。
众人顿时忧心忡忡。
一年前通幽关之战。
无相魔尊身受大祭酒隔空一击，不知所踪。地藏妖王头撞无断山，被神火麒麟天火焚躯，同样不知所踪。
这一年来双方之所以能维持均势，皆是因为三大魔首隐而不出。
如今东临大部分法相仙真为了维持‘天罡镇邪法阵’，便是那通天光柱，稳固九龙升天之势，不使地脉再升。
若三大魔首卷土重来……
这时。
“我觉得大家不必如此悲观。剑君修为通天彻地，旷古未有。若这谣言是真，无相魔尊何必散播？怕是已经全军发动，奇袭山海关。”
“用兵之道，虚虚实实。那三大魔首除了赤月老魔，没有一个状态完好。”
“甚至。”
他刚毅的面容露出一丝微笑。
“那赤月老魔咒杀酒仙一族，难道就能讨得了好？否则我等如何能与之维持均势至今？各位好好想想……”
“然也！”
“沧统领所言极是。”
“哈哈哈，差点着了那邪魔的道！”
众人闻言顿时心头一松，气氛热烈了起来。
“诸位，下面的人可以乱，我们绝不能乱。”
韩退之终于出声，道：“传令下去，肃清谣言。另外放出消息，我准备建立一个万法仙殿，开放百家典籍，以提升我方实力。”
“凡拜入万法仙殿，为东临供奉者，可得二品金身之法，五转灵丹一瓶，东海铸剑炉神兵一件。”
“若有立功，嘉奖翻倍。”
“若有资质优秀者，立下功勋，可拜入东临仙崖，我以东临仙崖真传，剑君首徒之名作保，法相仙路之前的资源一应由万法殿负责。”
“善！”
“大善！”
众人闻言，纷纷赞叹。
为韩退之的气魄所折服。
这一番手笔，也只有他这剑君大弟子才敢保证，下面的人才敢信。
今日的消息传出去，军心定然重新稳固。
少顷。
众人散去。
大营内只剩韩退之、沧神通，还有朱长生静立一旁，仿若护卫一般死守在韩退之身边。
从一年前开始。
他便一直坚守这个位置。
哪怕外界山崩地裂，血流成海，哪怕眼睁睁看着同门师兄弟死在眼前，他也不曾离开韩退之身边半步。
“退之。”
当营帐内只剩三人，沧神通忽然叹了口气。
“你不用说了，我懂。”
韩退之面色阴郁，彷佛蒙上了一层海水。
“你不让我说，我却一定要说。一年了……”沧神通低声道：“当时剑崖玄峰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剑君若是健在，不可能一年不出手。”
“闭嘴！”
韩退之猛地起身，再无方才的沉稳。
沧神通起身冷冷地道：“退之，我痴长你几岁，你一直敬我如兄，我也敬你为统帅。但这一次……你必须得听我的。”
“你——”
韩退之一句话噎在喉咙里。
“若今日传闻是我义父沧州圣王已死，我也会立马回去求证！”沧神通大喝一声。
“我——”
韩退之不由退后一步，再也说不出话来。
“其实我们大可不必如此担忧，连你也不知道剑君的情况，他们怎会知晓？”
沧神通语气一缓，安慰道。
“不过这一次，是幽冥十方对我们的试探。若我们不做出回应，只怕局势立马由安转危。你与我学了这么久兵法，难道还看不透吗？”
“不，你当然能看得透，只是不想面对而已。”
“但这一次，我们必须面对。”
“可是如今的局势，我怎能离开？”
韩退之终于动摇了。
“我会率领麾下大军，全力死攻山海关。必让他们生不出其他心思。”沧神通道。
“可是……”
“没有可是。”
沧神通神色决然，面露死志。
“我当然知晓这样会死多少人，可剑君的存在，才是我们坚持下去的希望。他若不在了，我们……也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
他见韩退之还在犹豫。
郑重地承诺道：“若是有必要，我会请义父出手。”
“沧州圣王……”
韩退之心头一震。
沧州圣王的存在，类似于酒仙李氏。
他沧州大地亿万生灵气运于一身，是在世之神圣，掌人神之权柄。
一旦动手，气运动荡。
难保不会如酒仙李氏那般生出异事。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沧州圣王不会出手。“好，我去！”
韩退之脸上渐渐露出坚定之色。
其实道理他都懂。
但直面本心不愿面对之事，真的很难、很难。
东临仙崖。
此时的宋临，正走在回山的路上。
当看到轮回命盘一道道信息，不由错愕抬头。
遥望远方剑崖玄峰之巅——坐忘峰。
那里。
是剑君化剑之地。
而如今轮回命盘竟传递出剑君已死的信息，难道他们真的要面对最坏的情况？
宋临知道。
轮回命盘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从后世的结果也可以反推，这一次浩劫真的很惨烈。惨烈到历史近乎断代，东临仙崖险些毁于一旦。
这才有了此后七千年不绝的青云争渡，才有了后世之人拥有的盛世。
这一次他们付出的代价，注定很惨痛！
导致这样的结果。
唯一可能便是无敌东临的剑君，真的出了意外。
哪怕没死，情况也不会太好。
“那毕竟是天上来敌啊……”
宋临心中自语。
天上的敌人，会是什么？真正的仙？还是某些天生神圣，域外妖魔？
“夫君！”
一个曼妙的身影自山上奔来。
年过三旬的宋玉颜，虽未破身，已有几分妇人之相。发髻高高盘起，身段温润，眉目似水，渐渐绽放不一般的风采。
至于修为。
她也已经踏入神府，得传‘红尘玲珑心经’，开始凝聚属于自己的剑心。
以她的资质，未来踏入金身应该不成问题。
“你在这里等我？”
宋临惊讶道。
“嗯。”
宋玉颜犹豫了一下，终是大胆地道：“我一直都在。”
宋临不在山上。
剑崖玄峰空空荡荡，她一个人真的很寂寞。
每日除了修行功课，唯有在山门前默默等着他回来。
她怕。
怕有一天他会如五师姐、六师兄那般，再也回不来了。
“走吧。”
宋临心中一叹。
拉起女子的手，慢慢往山上走去。
此世天崩地裂，命不由己。他注定无心儿女情长，注定要辜负佳人一番心意了。
宋玉颜眼神闪过一丝欣喜。
年过三旬才情窦初开的女子，心中的欢喜简直快溢满了。
片刻后。
两人回到金鳞宫。
桌上已摆了一桌好菜。
“今天是什么日子，做这么多菜？”宋临放下心中思绪，好奇问道。
“端午啊！”
宋玉颜道：“传闻上古之时，三水娘娘的‘夫君’为平息水患，在这一天投河殉死。后人为做纪念，便在每年五月五摆下祭品，祭奠先辈。”
“我家就在……”
“你家不是在东阳府吗？”宋临随口道。
宋玉颜心头一骇，强作镇定道：“我娘家有一亲友，便来自那三江之地。我想如今三江沦陷，遍地妖魔，便做了一些菜想着……想着祭奠一番那些牺牲之人。”
“也、也想若哪天有这样的大英雄，帮我们平息妖魔浩劫……该多好。”
闻言。
宋临眼神不由一黯。
他想到了六师兄淳于意，想到了死在无断山上空的冯雪君。
宋玉颜看着默不作声的宋临，不由心头惴惴。
今日太开心，以至于险些说错了话。
他若知道自己不是真的宋玉颜……欺骗剑君弟子的后果，她简直无法想象。
半晌。
宋临抬起头，展颜一笑。
“好，今日该祭。走，取些酒来，我们将这桌菜搬去五师姐、六师兄墓前，今日与他们一起过节！”
“嗯！”
宋玉颜重重点头。
一起。
只要和他一起，这山上冷清的日子，便也不算寂寞了。
夜色渐深。
二人坐在淳于意与冯雪君的墓碑前，从傍晚喝到了深夜。
宋玉颜醉了，宋临也醉了。
两人一个开心，一个忧心，心事各有不同，想同的却是都想喝酒。
都想醉。
结果自然双双酩酊大醉。
宋临脚步踉跄，抱着人事不省的宋玉颜回到房中，脑子忽然清醒了一分。
将怀中女子放于床榻。
又独自一人走出房门，向着剑崖玄峰最高处的坐忘峰走去。
幽暗的夜幕下。
那高耸如剑的坐忘峰，仿若一座墓碑，静静屹立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