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不想听课就出去站着!”
路明非没有辩驳,只是缓缓起身耸拉着脑袋去了走廊。
明明早晨还有着清冷的阳光,足够明亮也足够温暖,现在却只剩下冰凉的雨。
空旷的走廊上只有他一人,能清晰地听见数学老师授课的声音,以及隐约流动到耳边的嗤笑声。
于是乎他干起了自己最擅长的事情,对着天空发呆。
放空脑袋,不用在意外界的眼光。
自己今天,好像是第一次爆发出怒火,还是对着陈雯雯。
那个女孩子又做错了什么呢,只是看着他状态不好过来关心关心他,反而是自己差劲的很对着别人发脾气。
脊背好像靠着什么东西,那不是冰冷的墙壁,是个瘦弱的,有着温度的物体,它在颤抖着。
“哥哥......”
“嗯......”
于是他闭上双眼,在这个微冷的雨天里尽力去汲取身后传来的温暖。
风好像吹了很久,耳边只剩下淅沥沥的雨声。
教室内的苏晓樯感觉并不好过,路明非又变成了那个衰仔模样,仿佛昨天晚上都是一场梦境,可是抽屉里的礼盒又切切实实的告诉她,昨天她的确见到了一个大家从未见过的路明非,轻松,温润,而不是现在这副模样,一個人站在角落,像个被狗熊抓走拿去擦屁股的小白兔。
哪有人是天生丑角的,她心想。
她看着周边众人的神色,不加以掩饰的鄙夷和嘲讽,窃窃低语的嗤笑声。
于是她起身,无视掉老师的震惊眼神,用一种女王俯视臣子的目光,绕着教室扫了一圈,发出一声冷哼,走出了教室,拉起一旁呆愣的衰仔,扬长而去。
只留下了一个怀疑自己教学能力的老师在讲台前沉思,以及一堆被小天女惊到了的同学。
一路只能听见苏晓樯不断地数落,以及衰仔愣愣的对对对。
“昨天我记得我跟你说了,你又忘记了?”
“啊?什么?”
“抬头挺胸,不许塌着肩膀!”
“还有,不许叫我小天女!”
衰仔一边摆正姿态一边应对着小天女的指责,这个女孩拉了自己一把,自己不能让她失望。
女孩狐疑的看着他,询问着昨晚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又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路明非心想我怎么回答你,直接说昨晚没人给我开门,然后我在天台上坐了一晚上,那疑似是有点太凄惨了点。
话语到了嘴边,就变成了姐姐你还不知道我,好久没去网吧了游戏瘾犯了,昨晚回了家忍不住打了一晚上星际,今天早上就这副鬼样子了,情绪控制的也不好,刚刚还胡乱对着陈雯雯发脾气来着。
苏晓樯直接拧起了眉,神色不太好看的说:“没人教过你吗?跟一个女孩子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最好别提其他女孩子。”
路明非有些无语了,以前他也没和女孩子单独待一起过啊,和陈雯雯待在一起的时候他又挤不出什么好话题去吸引人家注意,只能在她读到一些感性的内容时候或者是她轻柔询问的时候他才能憋出一两句社长真有内涵,社长真有文采。
“总之,以后和我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不许提陈雯雯!”小天女见他没回话,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着。
他也只有弱弱的答应了,两人没有多说话,淋着小雨走出了校门。
然后小天女就拉他去开了个房。
路明非站在宾馆门口,手忙脚乱的拒绝着,嘴里什么我卖艺不卖身,我还没准备好巴拉巴拉的,然后他就被小天女用力的拍了一下脑袋打断了他的胡言乱语。
“你脑子里全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不是昨晚没睡好吗?本宫拉你来开个房给你休息一会你还不乐意了?”
苏晓樯一边说着,一边把他拖进了套间,他尴尬的摸着鼻子,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小天女看出了他的不安情绪,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你别管那么多,睡他个天昏地暗,醒了给我发个短信。”
他还寻思着拉扯几下呢,嘴里重复着什么不好意思,姐伱这个月作业我都包了,保证给你完工的漂漂亮亮的。
然后苏晓樯就踹了他一脚打断了他的白烂话,叫他滚上床睡觉,自己则准备离去。
路明非没辙了,乖乖上床躺好,然后目送小天女推门出了单间。
他扭头看向落地窗,雨水好像沿着设定好的轨道在空中飞舞,然后从屋檐滑到地面。
明明是初冬,这个季节的底色就是没有生气的干枯白色,带着刺骨的寒风侵入人间,然后掩埋掉秋天给世界留下的硕果,告诉人们明年再来。
却好像没有那么冷。
他枕着微凉的风声,阖上双眼,耳边只剩下雨水拍打玻璃的痕迹。
......
苏晓樯没有回到学校继续上课,反倒是走进了学校对面的咖啡馆,点了一杯蓝山,但是完全没有喝的欲望,只是用着无神的双眼凝视着某个无人的角落。
从前几天开始关注路明非开始,她好像就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病症。
每一个无人的角落里都蹲着那个少年,他额前的碎发遮住大半张脸,双眼透过发丝间的缝隙打量这个世界。
像个新生的幼兽,用着畏惧又好奇的目光。
她端起咖啡,自嘲的笑着,反倒是被这个没人爱的衰仔牵动心弦了。
可以了,苏晓樯,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她心想。
他不是已经从陈雯雯可能喜欢他这个幻梦中清醒了吗?他已经不用再为了一声虚无缥缈的“保证”去奉献自己的一切了,接下来就保持这种平等的友人关系,然后多多鼓励他,让他融入班级,打起信心。
很痛苦吧,路明非。
她理解的,她在异国他乡待了那么久,睁眼全是金发碧眼的陌路人,闭眼以后还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半夜突兀响起的枪声惊醒。
为什么选择高中回国,不就是因为那种孤寂太难熬了吗?
可是她好歹家境挺好,在人际交往上她从来都没吃过什么亏,也不用担心没有一两个交心朋友。
那么路明非呢?这么多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吗?没人在乎,被大家肆意嘲弄,然后给点甜头就可以随便使唤。
她放下咖啡,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个衰仔的事情。
不要和衰仔共情,会变得不幸,她这样告诉自己。
她没有理会找钱的服务员,扔了一句多出来的给你当小费以后,就叫管家开车来接她。
一路上她不禁想着怎么让路明非融入集体,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在人均酒吧舞二幺幺的班级里,他的成绩只能说勉强蹭着一本线,然后是集体活动,这个人除了一些跑腿站岗放风以外的事情别的都不曾做过,然后平时又没什么零花钱,大家闲暇时间都是讨论去哪里旅游看上了哪个牌子的衣服,到了他嘴里只能蹦出几句我打星际只用红点就能虐遍整个频道。
就像是冰冷的铁幕把他和周边人的一切隔开,所以他到底是怎么进的这个班。
驾驶位上的管家看着后座的小姐一直皱着眉头想事情,不敢多打扰,只是默默地开着车。
突然,苏晓樯灵光一闪,她想到了一个多月以后的元旦晚会,她记得他们班定下的节目是......她的舞蹈表演,然后钢琴美女柳淼淼伴奏。
也许可以在这里下点功夫,比如说,多个叫路明非的舞伴什么的。
想到这里,她紧皱的柳叶眉舒展开来,并且带着些笑意的弯了弯。
下了车以后,她轻声哼着scarboroughfair,脚步轻快的推开房门,翻阅资料寻找着适合二人表演的舞蹈。
少女灵动的眼眸像是夜间飞舞的萤火,带着点点暖热的微光。
另一边的陈雯雯却并不好受,在她看来路明非刚刚展露的狰狞模样,是因为她的拒绝而暴露出的情绪失控,这让她本就些许内疚的心愈发难过。
她在教室里坐立难安了一整天,目光时不时看向抽屉里的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社长,一起去吃个晚饭吗?”
同桌在一旁说着,她也是文学社的,偶尔会在聊天打趣时候称呼她为社长,平时管她叫雯宝。
陈雯雯愣了一下,她摇了摇头,直直的盯着抽屉里的手机,仿佛下了什么决心。
“你去吧,我等会......我要去一趟办公室。”
同桌见她拒绝了倒也没多想,耸了耸肩膀就走了。
陈雯雯环顾四周,眼见四下无人,慌忙掏出手机,给路明非发着消息。
【你和苏晓樯去了哪里啊?】
【她拉我去开房了。】
路明非那边回复的很快,只是发来的文字让她震惊,她还真没想过二人进展的如此神速,连忙回着消息。
【你们还小,不能做这种事情的!】
【啊?她开了个房给我休息,然后就走了。】
那就好,她呼出一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打了个电话过去。
“路明非,你现在在哪里?身体还好吗?”
“没事了社长,你还不知道我,贱骨头嘛。”
她微微蹙眉,似乎对于路明非这种贬低自己的回答有些不满意,询问道:“你吃晚饭了吗?你告诉我地址,我给你带过去,你身体刚刚恢复,还是安稳些好。”
“不麻烦社长你了,我等下自己下楼找个沙县对付两口就行。”
见他不假思索的拒绝,陈雯雯反而有些不高兴了,于是她加重了语气:“地址!”
路明非倒是第一次听见她没用温和的语气和自己说话,愣了一下,然后三言两句就把地址交代出去了,顺便透露了自己的口味。
“你别乱跑,在那里等我。”说着,陈雯雯便挂断了电话,替路明非买好了晚饭,便赶了过去。
宾馆里的路明非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自己以前从来得不到别人的特意关照,自己发个烧反倒是惊动了两位美少女。
要是被男生们知道了,怕不是撕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这是,套间的门被敲响了,他还有些纳闷,怎么陈雯雯动作这么快,出警啊?
打开门,来人是小天女。
“苏晓樯?”
“嗯?!”
看着小天女杀人一样的神情,他着急忙慌的纠正称呼:“姐......”
“看见我,你好像有点失望?”
“哪有?”
“就有!”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