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女子生产是去鬼门关走一圈,外面的那些人只知道本宫喜获龙凤,却不知道生生搭了半条命进去。秦夫人膝下亦有二子一女,想来应该很明白本宫吧?”
秦夫人不知道她何出此言,也只能应下:“确实如此。”
“那秦夫人可知你的女儿从中又做了什么呢?”
到此,秦夫人才终于明白了自己今日被宣进宫的真正原因:“娘娘,可是有什么误解?”
“误解?”姚纨懿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秦夫人应当还认得自己女儿的字迹吧?”远青将秦贤妃的罪己书送到了秦夫人的手边,就算再不愿,也得一行一行读下来,捧着信纸的手逐渐开始发抖。
“娘娘,这……”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秦夫人觉得呢?”
秦夫人“扑通”一声从矮凳上跪倒在地:“贵妃娘娘!”
“陛下看重秦大学士,不愿让他老人家因女之罪受过,更不想看到秦氏子弟从此隐没,再无出头的机会。”
姚纨懿一番话说的柔中带刚,压得秦夫人根本抬不起头来。
“本宫知道秦大学士与秦夫人伉俪情深,若是秦大学士伤心太过,秦夫人也能多多劝慰,让他知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更何况她犯下的可是重罪。”
秦夫人仍想垂死挣扎一番:“贵妃娘娘,都是臣妇教女无方,愿代女受过,还请贵妃娘娘开恩呐……”
姚纨懿言辞犀利:“抬起头来。”
秦夫人只能照做。
如今已入盛夏,可榻上的女人依然还是窝在厚厚的被褥中,头上戴着华贵精致的抹额,却依然还是掩盖不住她面无血色,身如纸片的惨状。
“如今,本宫也为人母,自然能够感同身受秦夫人内心的苦楚。可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秦氏所为已经不是秘密,若是陛下和本宫就此姑息了她,岂不是助长了这等不良风气,以后这宫中可还有风平浪静的日子?”
秦夫人只能“砰砰”磕头,嘴里念着“饶命”之言。
“秦氏现在禁足在祺舒宫中,本宫能够予你的唯一恩典便是待她去后,将其尸首归还母家。”
秦夫人愕然:“贵妃娘娘,此言当真?”
姚纨懿勉强支撑起上半身,直直与秦夫人对视:“本宫说的话,当然没有任何作假。但是,也有一个条件……”
“臣妇听凭娘娘吩咐。”
“听闻秦夫人膝下还有一幼女,即将及笄?”
秦夫人心中暗道糟糕,幼女如霜是他夫妻俩的掌上明珠,为了培养她也是用尽了心血巧思,才得了这么一个天仙一般的姑娘。
“臣妇不敢隐瞒,确实如此。”
姚纨懿眼神郑重:“令爱既已到了年纪,秦夫人可有给她相看了人家?”
“小女自小体弱多病,因而臣妇还想将她多留在身边两年,未曾议亲。”
“如此甚好。”姚纨懿笑着说,“沐尚书府上长子沐远滔,亦是陛下的左膀右臂,正是婚嫁之年,本宫想为沐秦两府牵根红线,结一桩喜事,秦夫人意下如何?”
“娘娘!”
沐远滔就算是年少位极人臣,可到底还是庶出,若是如霜真就配给了他,秦氏女以后在金池城中当真是要低人一等了。
“若是秦夫人顾及嫡庶之别,大可放心。陛下有意令沐尚书将沐远滔迁至其故去的正妻名下,这样一来也算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了。”
秦夫人心急,条条路都被她未卜先知堵了去,哪里还有她拒绝的余地。
“可是小女恐于子嗣缘上浅薄,不敢误了沐大人府上的香火大事。”
姚纨懿嵬然不动:“本宫听闻大夏有个传统,贵女出阁都有族中旁支姐妹陪嫁媵妾,照这样说秦夫人着实是多虑了。”
“可……”
“秦夫人还有什么其他顾虑,大可一并说出来,即便本宫今日精神不济,也会尽力为秦夫人解忧。”
“臣妇不敢。”秦夫人感知此事已无回转余地,只好接旨,“小女得此归宿,臣妇感念陛下与娘娘大恩。”
“秦夫人放心,有沐大人这等新贵贤婿,对秦氏也是助力。”
此言不假,偌大的一个秦氏除了秦大学士竟没有一个人能在朝中青云,站稳脚跟,如今唯一看好的便是与如霜双生的弟弟秦氏淮勐,已经考取了功名,只等来年科举,便能正式开启仕途。
“翰林院清苦,想来也不是秦公子所愿,若有自家姐夫帮衬,自然是事半功倍的。”
秦夫人想通了其中关节,自然也就没有那般不情愿了。毕竟朝中能够得到陛下全心信任的不过三人,林宴许和严崇皆已娶亲,只有沐远滔尚是独身一人。
“娘娘苦心,臣妇铭记在心。”
姚纨懿见她领情,便抬手示意宫女再将屏风这上,意为送客。
秦夫人来时忐忑,回时更是觉得身心俱疲。从昭祥宫出来的时候,她微微侧身,望向了祺舒宫的方向:秦氏如兰十六岁入武陵王府为侧妃,后册为贤妃,自先后故去便奉旨协理六宫,数月前她入宫参加宴席的时候,还去过祺舒宫母女相见,彼时尚是一片祥和之态,谁人不尊她是大学士之妻,秦贤妃之母。可此时却是物是人非,她的掌上明珠即将蒙尘失辉,唯一所幸竟然是她死后可以再归母家罢了……
秦大学士也在府中坐立难安,思及昭祥宫主子的身份,还有这几日来岳稚垣对他的微妙转变,心中焦虑愈发严重起来。
“父亲,您就别转了,女儿头都晕了。”
秦如兰和秦淮勐姐弟二人都在一旁相陪,也是想等他们的母亲回来之后能第一时间听她说说此次入宫究竟所为何事。
“老爷,夫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