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在你这儿?”
“张姨娘得了风寒,大夫今日来看过说有些严重,亮哥儿身体不好,就送到妾身屋里来了。”
“你自己还怀着身孕,怎么照顾得过来?”沐远韬皱着眉头,话里话外都是关切。
秦如霜早就不是当初的天真少女,几年的主母生活让她深谙夫妻相处之道:“亮哥儿听话,再说还有这么多丫头跟着,不用妾身费心。”
“那好吧。”沐远韬搀扶着她在桌边坐下,“今日觉得如何?”
“好得很。”秦如霜笑意不减,“夫君晚膳前被急召进宫,眼下可觉得饿?”
“夫人若是担心为夫挨饿,怎么不使人来找?”
秦如霜被他这么一问,笑容滞了滞,马上就要解释:“方才……”
“无妨,算了。”沐远韬怎会不了解她,约莫不是府里有事儿,就是亮哥儿欢姐儿那儿又小吵小闹起来了。
“为夫在外已经用过了。”
“是。”
夫妻俩不约而同的沉默让一旁服侍的人都不敢抬头。
“过两日,请岳母大人过府来小住吧。”
“夫君?”
秦如霜本来就在想这件事,母亲挂念她这身体怀孕不易,虽然两府相隔不远,可碍于情面,也不能三天两头地上门探望,抑或是遣人来看,显得对沐远韬是很不信任。
如今她怀孕近七月,总想着能找个机会让母亲来相陪,却不知如何向他开口。
“此乃人之常情,为夫在你眼里就是这般不近人情?”
“妾身不敢。”
“不敢……”沐远韬听了这话就来气,原本想着今日就歇在主院陪陪她,如今却是如坐针毡,立时就想走了。
“妾身恭送夫君。”
沐远滔被秦如霜这一句抢白惹得更是憋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秦如霜身边的嬷嬷看出了沐远滔的左右为难,连忙递了个台阶道:“夫人这几日为大人做了一条腰带,大人若是有闲,可否一试?”
沐远滔自然地就踩着台阶下来:“夫人有心了。”
秦如霜原本端坐着的身子被嬷嬷在暗中轻轻一推,只好起身与沐远滔一道走进内室,只见床头摆放着一个精致的木匣子,打开之后静静躺着一条绣着绿竹纹样的墨色腰带。
沐远滔看着秦如霜在自己身前摆弄着腰带,长度刚好合适,她的嘴角也露出了满意的弧度,他突然握住了她来不及收回的双手。
嬷嬷很有眼色地退出了内室,临关上门的时候瞧见沐远滔伏在秦如霜的耳边低声说话的亲昵样子,心中略略生出一点得意来。
“夫人,以后就你我好生过日子吧。”
秦如霜眨巴眨巴眼睛,不解其意:“夫君……”
“你看陛下与皇后娘娘,严兄和嫂子,还有宴许和弟妹……”沐远滔作出一副羡慕的神情来,“为夫也想与夫人相敬如宾,琴瑟和鸣。”
秦如霜原本沉静的内心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来,她很快收拾好心情,摆出了往日最常见的贤良神态来:“夫君可是觉得妾身服侍不够尽心?”
“你心里是清楚的!”
沐远滔一语道破她的伪装:“秦大学士奉为掌上明珠的嫡幼女怎会不明白,你不过是害怕步上你嫡姐的后尘,才始终不愿将真心交付。”
“妾身,有错吗?”见他如此说,秦如霜索性也就不装了,淡漠地抽出双手后退一步,直视沐远滔的眼睛:“长姐深爱陛下,是什么下场?”
“她意图谋害皇后娘娘及龙嗣!”
“那她也是妾身的长姐,就算父亲将她逐出族谱,这也是磨灭不去的事实。”秦如霜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但还是用手下意识地扶住小腹。
“若是她没有犯下这等错误,如今也是可以归家自由婚嫁,就如当初的德妃,现在的侍郎夫人一样。”
“可惜没有若是,她已经死了。就连你我的婚事,都是陛下与皇后娘娘想要安抚秦家,和拿捏秦家的手段,不是吗?”
“所以,你就是这么看待我们的婚姻?”沐远滔眼里满是失望。
秦如霜梗着脖颈,终于不愿再掩饰深藏在骨子里的倔强:“是,一场交易,我不过是一枚棋子,任由你们摆弄罢了。”
“好,好……”沐远滔伸手将身上的腰带取了下来,轻轻地丢回了木匣子里,“我欲与你真心相待,你却偏要逢场作戏,既如此,那就如你所愿吧。”
“夫君说的这是什么话,若是想要真心相待,那当初何必要同意纳妾,燕氏有女,张氏有子……”
“够了!”沐远滔觉得眼前的女子简直就是在颠倒是非黑白,“这两人是你执意要抬,是你硬推我去,是你拒绝将子女养在膝下,来成全你秦氏女的贤名,如今何苦都要推到我的身上?”
眼见着里面的声音愈发大了,原本还乐滋滋守在门外的嬷嬷脸色巨变,想要进去调和却也不敢。
就在犹豫的时候,内室的房门突然被人大力拉开,沐远滔一脸怒容地冲了出来,而秦如霜则是抱着高高隆起的肚子靠在床榻边,眼神呆滞,一副哭过的样子。
“小姐啊,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
秦如霜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那些口不择言的话,将他气走了……”
嬷嬷是过来人,知道身怀有孕的女子情绪起伏总是大一些,更容易说出会让自己后悔的气话,可眼下再解释也无用了,只好柔声安慰着:“等大人消气了,小姐再去跟大人示个好吧……”
秦如霜傻傻地捧着肚子低声喃喃:“我怎么会……”
沐远滔去了主院之后盛怒离开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张氏重病卧床,燕氏自然乐得蹦跶,自作聪明地带着汤羹去书房邀宠,却被喂了一碗闭门羹,连沐远滔的面儿都没见上,只得狼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