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司秣回到海域,在某一刻悠闲的时光,得到了笨笨的通知。
陈羽死了。是自杀。
因为他在那天最后与司秣通了电话后,去查了一下当年父母的资料,他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结果却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震撼。堪称噩耗。
他的父亲是异种,他延续了基因是没错。
但他的母亲的身份竟然是一条人鱼,在当时应该叫做深渊种的人鱼结合体。
他竟然有一半隐性的人鱼血脉。
那这么多年他执着追求的东西,就显得异常可笑。
从前他从未正眼看过他们,甚至对待他们的手段格外残忍。
陈羽的精神绷弦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他没办法带着悔恨过完一生。
所以选择了这种方式结束而已。
得到消息后,司秣无甚在意。
“他自己的选择,自己买账。”
笨笨发现他家主司在某些不重要的人身上,有着绝对的理性,感情漠视。
也蛮无情的。
但神明本就无心,能让神明动凡心的人,只有因为他值得。
“顶多,给他定个好点的墓碑。”
【好的主司,我来安排。】
“什么墓碑?”
人鱼刚从外面回来,听到司秣一个人像是自言自语,只听到一个不真切的尾音。
司秣看到尘澜朝自己走过来,没忍住瞪着他,伸手抵住他的靠近。
“跟你有关系?”
“给你做一个,咱俩一个埋南极一个埋北极。”
他抱着双臂,不想理尘澜。现在司秣一看到这傻鱼,尾、椎、骨、后、方、就、疼!
“不要,”尘澜反握住司秣的手,俯下身亲了亲他掌心,软软的。
人鱼眼角荡漾出笑意:“我和秣秣葬一起。”
司秣浑身一激,瞬间收回手。然后被薄唇触及到的地方,此刻却止不住的发痒,像是有羽毛在挠。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鱼这么闷骚?!
然,还没等他呛尘澜两句,就见对方掌心摊开,司秣的视线短暂的被吸引过去。
发现尘澜掌心躺了一颗金色的小球。
“…是什么?”
尘澜嘴角上扬,将那枚金色小球放到司秣掌心:“伤药。”
司秣闻言一愣,问:“用哪里的?”
奇怪,他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此时尘澜故作神秘的凑过去,覆在他耳边说了两个字,唇瓣剐蹭到司秣泛红的耳尖,在听清楚后,司秣一瞬间脸颊爆红!
“变态吧你!”
尘澜没否认,压着司秣缓缓向后倾倒,面容无辜纯洁的说:“你自己不方便,我帮你。”
“滚啊!”
“… …”
等司秣迷迷糊糊睡下,感知到尘澜凑到他耳边,柔声呢喃了句什么。
“我尽量,活久一点。多陪你走一段路,然后我们葬在一起,这样下辈子还会相见。”
不知道司秣有没有听见,尘澜撩开他额前碎发,蜻蜓点水似的落下一吻, 生怕吵醒他,不然他又要被赶出家门几天不让回来。
“哼嗯……”
司秣稍微翻了个身,眉宇凝结又舒展,鼻息之间轻哼出声,不知道是在应承还是无意。
这一刻尘澜好像突然懂了什么。
永远的结束也许并不可怕,因为只要和这个人在一起,永远也会变成永恒。
— —
数不清相伴了几个百年时光,他们没再有一刻分离。
尘澜虚虚攥住司秣掌心,一如当年某时某刻的瞬间。
或许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但他脸上的神情却没有半点遗憾。
他这一生执着的东西已经得到了,可能唯一舍不得的,就只有司秣一个人。
“我的秣秣,还是那么好看。”
尘澜眸底深邃,好像整片海洋上倒映出的星河都被装在这里,无穷无尽的湛蓝。
司秣靠在他怀里,笑着没说话。
他还是年轻时的模样,尘澜一早就知道,他的秣秣不是普通的人类。
他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神明,从几百年前开始的初见,情愫生根那一刻,便已知覆水难收。
“你看你,都把我的床弄乱了。”
司秣喉间哽了下,鼻尖酸涩,却依旧笑的好看。
因为这傻鱼说过,他喜欢自己笑的样子。
贝壳床上,在司秣怀里,不觉中已经落满了珍珠。
人鱼这一生只落了两次泪,一次是失而复得,还有一次是不愿分别。
他摇着头轻声道了一句抱歉,却执拗的将司秣抱的更紧。
“秣秣啊,不要忘记我。”
“嗯,一直记得。”
“永远记得。”
尘澜这才满意的闭上眼睛,有这句话,他就拥有了世间所有的美好。
在尘澜眼尾划过一滴泪水,半空中变成了一颗血红色的珍珠,滚落到床上。
随后,身边的人渐渐失去了温度。
司秣的一滴泪水也滴落下来,落到那颗红色的珍珠上,像是有了什么特殊感应,那颗珍珠蓦然闪了一下光芒。
他将珍珠拿起来,攥在手心,上面好像还残留着尘澜的温度。
司秣刚将东西小心收好,人鱼的身体便渐渐化作一阵白雾,碎片似的慢慢消散。
最终白雾飘往不知处,有一缕鲜红的情丝凑到司秣面前。
他感觉到,体内的人鱼心鳞消失了,那颗情丝填补了空缺。
……
司秣一个人在这里呆坐了很久,直到日暮西沉再升起,他才请了假,独自回到玖倾山。
血珍珠在白茫茫的雪山映衬下,格外显眼。
虽然没有那个人的消息,不过司秣不觉得孤单。
血珍珠、白幻灵蝶、猫耳银环、还有当时系下的祈愿经幡、那本《司洛传》……
都在他身边。
每一样因为爱意而诞生的东西,都将他空缺的心填满。
司秣有预感,他和玄祁,很快就会再次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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