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少天维持着半低头的姿势，坐在那里好几个小时。
    直到近十二点，杨管家才来提醒；“少爷，很晚了，去休息吧。”
    “杨叔，陈阿姨的事我很抱歉。”穆少天突然提道。
    杨管家淡淡地看着穆少天，许久后说；“我不会让杨泽熙做二选一。他要怎么做，我不会干涉。但希望您能念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儿上，不要对他太残忍了。”
    “杨叔您不信我？”
    杨管家摇了摇头说；“我累了。信不信，对我来说不重要了。”
    穆少天抬头看向杨管家。他的神情十年如一日的平凡寡淡。一丝不苟的眼神里带着温厚和恭谨。
    叶振霆把杨管家安排给穆少天。是一种教育，监视，照顾。
    在穆少天童年的记忆里，杨管家是个严肃古板，不苟言笑的存在。
    在穆少天青春时期的记忆里，杨管家是个让人窘迫束缚的存在。
    在穆少天此时此刻的眼里，杨管家是个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存在。
    时间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
    穆少天从年少无知长大成心狠手辣。而杨管家也在不知不觉中老了。
    “真实羡慕您的心宽。”穆少天佩服道。
    杨管家和蔼地笑了笑说；“在这种吃人的家族里，心不宽是活不到这个年纪的。”
    穆少天有气无力道；“杨叔，您能教教我怎么样才能学会放下吗？”
    “放不下的。”杨管家叹气道；“如果杨泽熙因此发生什么意外。我也肯定放不下。可是又能怎办呢？他的选择，我不能为他承担。只能这样过下去。不带遗憾进棺材，不留给下一代。
    我不希望身边的人因为我的抉择而受伤痛苦。我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同样也不想他人成为我的负担。”
    穆少天无法感同身受；“您这种豁达的心态是因为经历得多吗？”
    “也许吧。”杨管家陈述道；“我在人烟稀少的农村出生。那时候人人吃不饱。饥寒交迫的幼年，我只能耕地为生。
    后来国家改革，社会处于混沌时期。为了保命，我扛过刀枪。
    再之后，我和一些同龄人成为叶家资助的第一批孩子。优胜劣汰，我只能奋命读书。
    叶家鼎盛繁荣的时候，我一个管家都有地位崇高的感觉。叶家挫败之后，我也有过人人喊打的日子。
    种种人生的经历沉淀下来后，我明白到冲突才是这个世界的常态。所以我更加渴求安逸。换个角度来看，这种心态也可以说是自私吧。”
    杨管家说的这些话很缥缈，穆少天理解不了，完全没有触动到他的心。
    不过，这里面有一点，触动到穆少天的念头。
    杨泽熙。一个比自己小五岁，从小到大就爱跟着自己的弟弟。
    穆少天想，只要杨泽熙不背叛，他这个做哥哥的，肯定会护到底。
    “我知道了。您身体不好，早点休息吧。”穆少天终于起身，走上二楼。
    杨管家看着桌上的空杯子，陷入了沉思。
    一个年轻人，一个老人，两人出生的背景，成长的环境，接受的教育，形成的思想，天差地别。杨管家根本就没奢望穆少天能明白刚刚那些话。
    他不过是再次表达自己不站队的立场。顺便照拂一下杨泽熙。
    杨管家很了解自己这个小儿子。他的心态天生就很宽广，想事情非常通透。脑子机敏又缜密。
    所以在这件事上，杨管家从来没有操心过杨泽熙。
    同时，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的话多少能点醒穆少天恶化流脓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