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爷再次打量这个年轻人,眉目放光,英年才俊,心想:是不是之前误会陈三了?这不是个阱阱小人,而是正人君子啊。
如今这世道,哪还有正人君子啊?
陈三爷看透了蕉爷的心思,赫然说道:“你就是误会我了!上次您五十大寿,我准备了五万大洋,兑换了本票,派小弟送到府上,可半路被劫了,第二天,我来府上解释,您根本不听,恰巧沈小姐也来了,您认为我吃软饭,拆白党,要置我于死地!”
蕉爷眉头紧皱:“不会这么巧吧?”
陈三爷道:“就是这么巧!”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要!我把沈小姐送到您身边,你让出日租界、英租界拓展区的地盘,让龙海生在这两个地方开赌场!”
“什么?”蕉老二勃然大怒,“让出日租界、英租界?”
“我说的是拓展区,租界里面的事,我们不管,租界外围,您得让出来!这样才能给龙海升一个下台阶!”
蕉老二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疾速思考。
陈三爷紧追不舍:“蕉爷,您还考虑什么?您的女儿最宝贵!这才是最重要的!还有什么能比茹茹重要?”
蕉老二沉闷不语,其实已经默认了。
陈三爷一气呵成:“蕉爷如果同意了,我马上回去和龙海升谈!”
蕉老二点点头:“后生,你这样做,图啥呢?”
陈三爷茫然一叹:“图心茹平安。”
蕉老二一笑:“我有点看不透你了。”
陈三爷也笑了:“我更看不透您。”
“你喜欢我女儿?”
“不敢。”
“没有什么敢不敢的,你都敢在长乐坊赠送筹码,冒天下之大不韪,得罪全天下的赌场老板,还有什么你不敢做的?怎么到了儿女情长上,你就怂了呢?”
“蕉爷,说句心里话,如果之前不是你封了‘大流杂技团’,我也不会卷入这些是是非非,也不会认识心茹。”
蕉老二一笑:“不如……你离开龙海升,替我做事,我绝不亏待你!”
“不必了,蕉爷,陈三命浅福薄,就是个乡下人,您如果高抬贵手,放了我和师姐,我发誓,永不进天津卫!”
蕉爷终于听明白了:“后生,我还真小看你了!我可以放了你,放了大流杂技团,但你得把玫瑰交给我,这样我对东北的海震宇才有个交待!”
陈三爷无奈地摇摇头:“玫瑰交给海爷,必死无疑。”
蕉爷一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到底中意哪一个啊?你师姐,还是玫瑰,还是茹茹?你想干嘛啊?赌账你算得挺清楚,风流账你却算不明白!”
陈三爷都笑了:“蕉爷,我一点都不风流,我只是对着良心办事!”
蕉爷沉思片刻,点点头:“罢了,罢了,我答应你!”
“多谢蕉爷!”
“茹茹在哪里?”
陈三爷看了看墙壁旁的西洋闹钟:“快到了。”
蕉爷莫名其妙:“快到了?”
话音未落,女佣风风火火跑了进来:“老爷!老爷!小姐回来了!”
蕉老二大喜过望,噌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棍儿已经陪着沈心茹走入屋子。
一切全在陈三爷计划之内,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陈三爷布的局。
他故意独自上街,故意让铁良捉住自己,故意来到蕉老二府上,之前,他早就秘密通知了棍儿,让棍儿今日亥时,务必把沈心茹送到蕉爷府上。
沈心茹根本不知内情,棍儿只是告诉她:“带您回府上,这是陈三爷的安排。”
沈心茹知道陈三不是一般人,既然这样安排,必有其道理,便乖乖地跟着棍儿出了“窝铺”,夜幕下,两人雇了辆黄包车,回到自己家中。
蕉老二迫不及待奔过去:“茹茹!”
沈心茹似乎都没看到自己父亲,她发现陈三也在这里,有点惊讶:“你怎么也在这儿?”
陈三爷温柔一笑:“我和令尊商量一些事情。”
沈心茹想了想,道:“我回来了,你岂不是危险了?龙海升不会放过你。”
陈三爷笑道:“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只要令尊守口如瓶,我就不会出事。”
蕉老二有点嫉妒了,女儿和自己不亲,和一个外人挺亲,还有天理吗?
但蕉老二毕竟是过来人,豁然一笑:“茹茹!这些日子,爹担心死了!”
沈心茹一愣,她知道父亲担心自己,扭捏片刻,道:“我没事。”
蕉老二再次打量自己活蹦乱跳的女儿,一股暖流激荡在胸口,眼睛湿润了:“茹茹,你可不能出事,你是爹的命!”
沈心茹看着父亲憔悴的面孔,心下一酸:“爹,我知道。”
这一声“爹”,差点把蕉老二眼泪叫出来,十几年了,沈心茹再也没叫过一声“爹”,蕉老二把头转过去,泪水一下溢出来。
陈三爷起身道:“蕉爷,小的告退了。”
蕉老二没转身,而是挥挥手。
沈心茹却惊道:“你去哪儿?”
陈三爷说:“我回长乐坊。”
“别!”沈心茹一把拉住陈三爷,“你回去就是送死!”
“不会的!蕉爷已经答应我了,让出英租界、日租界拓展区,我可以交差了!”
“不!”沈心茹迟迟依依,“你留下来!”
陈三爷深情地看着沈心茹:“我回去,你才安全!”说罢,转身离去。
“陈若水!”沈心茹在身后喊了一嗓子。
陈三爷驻足,微微回头:“艺术家。”而后,径自离去。
走到院中,铁良正傻乎乎站着,陈三爷走过去,一伸手:“刀子还给我。”
铁良都懵了,迟疑着拿出匕首,递给陈三爷。
陈三爷一笑:“铁良啊,以后你可要小心了,否则蕉爷会铲了你!”
“什么?”铁良不解。
“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你有。”陈三爷仰天大笑,走出大门。
铁良一阵迷糊,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陈三爷太刁了,这一来一往,铁良就被放在砧板上了。
这是一个交易,陈三爷偷偷把沈心茹送回来,蕉爷让出英租界、日租界外围地盘,龙海升见好就收,一切归于平静,唯一不能让龙海升知道的,就是沈心茹还活着。
陈三肯定不会说,蕉爷也不会说,知道内情的,就剩铁良和那个司机了,你想想蕉爷会怎么对待铁良?
一双蛤蟆眼,两根大青筋,铁良要倒霉了。
陈三爷拎着“狗不理”包子,带着棍儿,毫发无损回到长乐坊。
棍儿终于可以公开露面了。
玫瑰和肥牛都惊呆了,一齐问陈三爷:“就没人盯上你吗?”
陈三爷呵呵一笑:“开业大酬宾!挥泪大赠送!明天贴出告示,凡是来长乐坊的顾客,每人赠送三百块大洋!名额有限,赠完为止!”
“疯了!疯了!”玫瑰叫道,“失心疯!没救了!”
肥牛怯怯地问:“水爷,什么套路啊?”
“赶快拿笔,写告示!给我贴在大门口!马上,马上!”
第二天,告示就被贴了出来,天津卫的赌徒再也受不了诱惑了,纷纷涌入长乐坊,连街头玩皮影戏、吹糖人的小贩都来了,甭管赌不赌,都可以领三百大洋的红包,自从盘古开天地,还没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长乐坊”再次爆火,陈三爷亲自下场,命令肥牛和棍儿一起行动,“鹅幻”之法尽管使出,千术猫腻淋漓尽致,一天时间,盈利二十万。
龙海升躲在五大道的小别墅里,很快获悉了这个消息,急忙打来电话:“水弟,什么情况?”
陈三爷笑道:“三哥,回来吧,没事了,蕉老二认输了!”
“你说什么呢?”
“蕉老二认输了!让出英租界、日租界拓展区!咱们可以大干一场了!”
龙海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水弟,别闹,好好说话。”
“兄弟我什么时候说过空话?三哥尽管回来,我保证万事无忧!今天长乐坊盈利二十万,您过来清点一下!”
龙海升倒吸冷气,这么复杂的血仇被陈三摆平了?
他还是不放心,带了五十人的护卫队,荷枪实弹,从小洋楼里出来,小心谨慎来到长乐坊。
抬眼一看,灯火通明,熙熙攘攘,比以往更辉煌。
龙海升阔步走进去,周围赌客纷纷点头寒暄:“龙先生好!”
“你好,你好。”
“龙先生,恭喜发财!”
“共同发财,共同发财!”
龙海升感觉走进岁月的长廊,这个画面好久不见了,这是陈三爷给龙海升长脸了,赌客们不知道内幕,都以为是龙海升摆平了这一切,所以更加佩服龙海升。
很快陈三爷迎面走过来,握住龙海升的手:“三哥!”
龙海升终于相信了这一切是真的,紧紧握着陈三爷的手:“兄弟!赶紧跟我聊一聊,我怎么有点懵呢!”
“三哥,里面请!”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