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海升已死,“小刀会”被整体摧毁。
但跑了两个人,一个是白小浪,一个是小诸葛。
这两个人都是脑子反应极快的人。
在龙海升押着陈三爷上楼之后,白小浪在车上待得无聊,下了车在住院部的楼下逛荡。
他进不去病房楼,只能在花坛周围转圈。
后来,往右一看,百米开外的急诊楼门口有三个漂亮女护士在交谈。
白小浪不能错过任何一个放浪的机会,笑嘻嘻走了过去。
“聊什么呢,三位姐姐?”白小浪眨眨眼问。
三个女护士一看面前这位,西服领结、皮鞋礼帽,貌似很富贵,但颜色搭配太刺眼,大红大绿,又有点像马戏团。
其中一个护士笑盈盈地说:“我们没时间!”
白小浪一愣:“什么没时间?”
“你不是来推销门票的吗?”
“什么门票?”
“马戏团啊!”
白小浪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穿搭了,这已经是第二次有人说他像马戏团演员了。
他微微一笑,掏出一摞大洋,都是用纸卷包好的,15个一摞:“我不是来推销门票的,我是来撒钱的!”
三个护士立马睁大了眼睛,她们工资微薄,一个月也挣不了两块大洋。
白小浪笑着说:“谁让我亲一口,这些大洋都给她!”
其中两个女护士白了他一眼:“切!流氓!”说罢转身进楼了。
只剩一个护士踌躇不定。
那两个女护士回头喊道:“走啊,莉莉!一会儿护士长该发脾气了!”
莉莉回答:“呃……没事,没事,聊会儿呗。”
那两个女护士瞥了她一眼,兀自走掉了。
白小浪笑呵呵看着莉莉:“还是你懂事!”
莉莉一撇嘴:“我可没想要你的大洋!我只是觉得你这人挺有意思的。”
白小浪心道:小骚货,今天非拿下你!随即笑道:“不是你要,是我非要给!”
“我才不要呢!无功不受禄!”莉莉一扭头,故作清高状。
白小浪指了指不远处的汽车:“看到没?我的车,德意志产的,今晚带你去兜风呗?十里洋场逛一逛?”
“我才不去呢!我又不认识你!”
“接触一下不就认识了嘛!”说着,白小浪一伸腿,踩了护士的小脚丫一下。
“你干什么啊?”小护士生气了,“白鞋都被你踩脏了!”
“哦!不好意思,我没注意!我赔!我赔钱!”白小浪说着,把大洋拍在了女护士的手心,“这些钱够了吧?”
女护士一愣,笑道:“用不了这么多钱!我整身衣服也不值一颗大洋。”
白小浪笑道:“还有姑娘的心情呢!我坏了你的心情,这个罪过大了,多少钱都买不回来!”
女护士咯咯直笑:“你可真会说话!”
“晚上几点下班啊?”
“到不了晚上,我中午就下班!”
“哟?工作这么不饱和吗?这么轻松吗?”
“轻松什么啊?我都上了一晚上了,我昨晚是夜班!忙死了!”
“晚上还这么多病号啊?”
“平时不多,但昨晚特殊,一位大佬入住,弄得二十个护士手忙脚乱!”
白小浪嘿嘿一笑:“你说的是蕉老二吧?”
小护士一瞪眼:“可不许这么多说!得叫蕉爷!”
白小浪嘎嘎一笑:“对对对,蕉爷!”
蓦地,白小浪心头一震:卧槽!坏了!上当了!上当了!
龙海升命休矣!
他撒腿就往回跑,想去住院部楼上救龙海升,可跑到一半,停下了。
他知道,来不及了,一切都晚了!
今天自己能跑掉就不错了!
他扭头就往南侧跑去,来到院墙附近,左右观察一番,一搭手,两脚连提,噌地翻墙而出。
表哥也不管了,汽车也不要了,逃命重要。
他脑子反应太快了,当护士说昨天接待了一位大佬时,他就陡然一惊。
破绽在哪里呢?
时间差!
昨天蕉老二开新闻记者会,上午10点多到的饭店会场,简单致辞,记者问答,很快,就到中午了,大家开始张罗吃饭看戏。
戏班子登场,唱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出事了,炸弹爆炸。
此时,也就下午三四点。
即便蕉老二下午四点被炸,最迟四点半也到了医院了。
怎么可能耽误到晚上才入住呢?
只有一种可能:做局下套,请君入瓮!
白小浪反应机敏,逃过一劫。
小诸葛是怎么发现猫腻的呢?
他不是带着二百多人在医院后的药厂埋伏吗?
埋伏过程中,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儿:怎么这个事这么顺利呢?
凡事如果太顺利,尤其是这种决定生死的事,进行得太顺,心里总是不踏实。
小诸葛越想越心慌,突然脑袋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不会是陈三布局吧?
哎呀!是了!是了!上当了!
他怎么知道上当了呢?
就是抓陈三抓得太顺!
陈三和龙海升都是极度聪明的人,龙海升既然能猜到陈三会躲进四姨太家里,难道陈三猜不透龙海升的心思?
陈三是多聪明的一个人,明知龙海升会蹲守四姨太家,他为什么还躲进四姨太家自投罗网?
陈三的智商,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小诸葛想到这儿,脚心都出汗了。
望了望身边二百多弟兄,知道这些人都是行尸走肉了,淡淡一笑,道:“你们先在这儿守着!我出去看看!”
一个兄弟问:“五哥,你去哪儿啊?”
小诸葛镇定一笑:“没事,一切都在计划中!你们别动!我去去就来!”
他去了,再也没来。
假装走向医院,很快拐入一个巷子,撒丫子就跑。
战斗结束,尘埃落定。
陈三爷、蕉爷、胡八爷移步“杏花台大酒楼”,品酒赏花。
其实是商议瓜分龙海升家产的事儿。
这里面本来没有胡八爷的事儿,但胡八爷无形中帮了大忙,如果不是他做中间人斡旋,龙海升没有这么快来到医院。
胡八爷一直蒙在鼓里,直到龙海升被割喉,陈三被释放,才知道这是个大局。
初始不知局中计,再看已成局中人。
蕉老二做事滴水不漏,方方面面都能照顾到,他得把胡八爷的嘴堵上,另外,还得给胡八爷一个面子,否则八爷没了下台阶,好歹人家也是津门“不倒翁”,50多岁的人了,这么玩人家,说不过去。
最终,把一个极品送给了胡八爷——柳爽。
今天早晨在龙海升别墅里,柳爽给胡八爷沏茶时,胡八爷就对柳爽的巨乳童颜感兴趣了。
老东西眼珠都蓝了,轻轻一瞥柳爽的胸口,心里扑腾一声,但表面上很镇定,一副和蔼长者的样子:“谢谢姑娘。”
“八爷您客气。”柳爽笑嘻嘻地说,“八爷贵庚啊?”
“噢,老朽五十有六了。”
“看着不像,八爷红光满面,就像四十岁的,您怎么保养的?”
“呵呵呵呵。姑娘折杀老朽了,一把老骨头,混吃等死熬日子。”胡八爷很谦逊,但脑海里已经想象柳爽脱光衣服的样子了。
后来在“杏花台酒楼”交谈时,蕉老二说:“八爷,这次的事儿,提前没跟您通气,实属无奈,龙海升凶狠刁钻,来不得半点马虎,还望八爷见谅!”
胡八爷呵呵一笑:“蕉爷,本来,我只是个中间传话人,为的是大家和气生财,可如今,龙海升一死,有些事,对内对外,我都说不清了。”
“八爷无需担忧,剩下的事,蕉某来办,保证八爷不会牵涉其中。八爷高风亮节,处事公道,有口皆碑。我得感谢八爷!”
“蕉爷啊,可不敢这么讲,我对蕉爷的布局,一无所知!”
“哈哈哈哈。”蕉爷大笑,“八爷啊,多虑了!人死如灯灭,天津卫再也没有小刀会了。”
胡八爷叹道:“天津卫帮派林立,不仅仅一个小刀会那么简单,多少双眼睛盯着龙海升的摊子呢!”
蕉老二一笑:“所以,八爷必须拿一份!你不拿,兄弟们怎么拿?兄弟们不拿,梁局长怎么拿?梁局长不拿,黄厅长怎么拿?黄厅长不拿,褚市长怎么拿?说句难听的话,分赃大会上,你越清高,就越是众矢之的!恶名应该由我们来背,清高应该属于上面的!这才是咱们江湖中人该做的事!”
胡八爷惘然一笑:“我这个不倒翁,也快倒了。”
蕉老二笑道:“挑一件吧。港口,还是赌场?”
胡八爷蓝眼珠一转:“我老了,够吃够喝,钱财对我来说没什么用。”
蕉老二一愣:“那八爷意思是?”
胡八爷呵呵一笑:“人啊,上了年纪,总感到孤独,晚上清灰冷灶、凉炕头,总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
蕉老二当即明白了:“早就应该这样!龙海升家里有个保姆,叫……叫……薛姨!对薛姨!老太太和胡八爷年龄相仿,我把她请过去伺候八爷?”
胡八爷差点死过去,心道:蕉老二你自己肾虚,没有男女生活,是不是连男人的正常思维都没有了?我要个老太太干什么啊?
一旁的陈三爷早就猜到胡八爷想要柳爽,但此刻,他没说话,只是感到浓浓的悲哀。
蕉老二见胡八爷没搭腔,有点纳闷儿:“怎么?八爷还有别的意思?”
胡八爷干脆不装了,抖了抖长衫:“如果没记错的话……龙海升家里应该有个丫鬟,知书达理,如今龙海升一死,一个姑娘家无依无靠,也是凄惨啊。”
蕉老二大笑:“懂了,懂了!这有何难?您把那个姑娘收房呗,做个通房丫头!”
胡八爷摸了摸胡子:“只怕别人说闲话啊。老了,老了,成了老不正经了,呵呵呵呵。”
蕉老二心说,你装个蛋啊,忙道:“八爷千万别这么说,这是一桩善举!”
“那……老朽就依了蕉爷?”
“就这么定了!”
两人相互一望,哈哈大笑。
陈三爷内心五味杂陈,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龙海升虽不是好人,也配不上这句话,但柳爽的遭遇,却是他一手造成的。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一个人的成功,总是伴随无数悲剧的出现。
这是历史演进的辩证法,也是六道轮回的生死结。
人类是一群很可怕的动物,比狮子凶猛,比狐狸狡诈,比蛇冷血,比鹰隼犀利。
几千年来,都是丛林法则,胜者王侯败者贼!
一场场厮杀,一次次轮回。
碾碎了累累白骨,成就了个人英名。
龙海升做梦也想不到,几个小时前,他还坐在五大道的洋楼里,搂着柳爽,喝着咖啡,坐拥千万资产,手下兄弟无数,一呼百应,前呼后拥。
几个小时后,房子被占了,汽车被开走了,事业被接手了,美人被人搂走了。
真应了《红楼梦》里那句话:
金满筐,银满筐,转眼乞丐人皆谤!
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到头来,都为他人做嫁衣裳!
龙海升起身布衣,发迹海河,创立“小刀会”,盛极一时,而今,一命呜呼,人间一切,带不走一分一毫。
陈三爷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干掉龙海升,他并没有一丝喜悦,只觉得身上背负了累累血债。
如果不是为了师姐,为了沈心茹,为了玫瑰,他不会煞费苦心,这么折腾。
可师姐知道吗?沈心茹领情吗?玫瑰理解吗?
他得去接玫瑰了。
今天是第九天了,明天到期。
他为什么还不赶紧去?早一天,就多一分安全啊。
他在等肥牛。
一箭三雕,龙海升和蕉老二都射中了,还差一个潘召。
肥牛明天能不能顺利回来,关乎这一箭射的准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