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城的夜生活从来喧嚣热闹,大排档夜宵烧烤ktv等等节目不断,可选种类也纷繁多样,可同其他人五颜六色缤纷多彩的夜晚相比,有些人却显得冷清且狂躁。
一直到,接近黎明的时候,安全局之内,地下训练场里的轰鸣才戛然而止。
再然后,面无表情的余含光推门而出,甚至没有像是往日一样装模作样的问候一下赶来收拾的管理人员,便已经离去。
而等余含光走后,许久,空气中的寒意仿佛才缓缓消散。
“哇,吃枪药啦?”
提着拖把和扫帚的管理员茫然的看着余含光离去的方向,一头雾水,只是,在推开了训练场时,便愣在原地。
满地狼藉。
偌大的训练场内,合金钢所覆盖的大地、墙壁和顶穹,遍布焦痕,甚至灼红还未曾消散,而作为目标的几个靶子,早已经融化成了一地的铁水,尸骨无存!
简直就是,天灾过境!
整个训练场,别说继续使用了,完全都变成了一片废墟……
“全部都清理干净,如果有不长眼的货色的话,赶快抛掉,多事之秋,别再搞出什么麻烦来了!”
一直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余含光的神情才终于展露出一丝阴沉,随手挂断了电话之后,回到了椅子上。
原本的狂怒终于归于掌控,所浮现在眼眸之中的,只剩下了纯粹的冰冷。
被闻雯狠摆了一道,硬吃下这个闷亏。
他不得不让自己的下属同其他所有和姜尽那条老狗有关联的产业全部切割掉,损失根本难以度量。
这几年赚到的东西,可以说一夜之间全都赔出去了,还不止。
倘若她还敢再借题发挥的话,不知道自己身上还要缠上多少麻烦。
而更令他警惕的,反而不是闻雯。
即便是密涅瓦又怎么样?那位中都的天人只是没杀了她,又不是死了。只要对方还在一天,不,只要对方的力量还存在于盘根错节的联邦上层,闻雯这辈子顶了天了也只能在崖城这一亩三分地儿里打转,闹不出大乱子来。
就算再怎么强,可这世道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强,再强的人都要讲规矩,不然就只能被所有人排除出游戏。
他从来没有忌惮过闻雯,即便是闻雯再怎么让他难堪,可关键在于……闻雯和季觉之间的关系。
天选征召者前途确实光明,确实远大,但又怎么样?真要现在弄死的话,不比碾死一只蚂蚁来的麻烦。
可两者要是联合到一起的话……
用脚后跟想,昨晚的一切都不可能是闻雯那个脑子里除了杀人只有灭门的家伙安排的,幕后真正打窝钓自己的,除了季觉之外还有谁?
简直难以想象,她居然会对别人信任到那种程度。
那副模样,俨然已经是狗头军师了。
不说成长起来的季觉是否会成为闻雯的强援,光是现在,一个有了外置大脑的闻雯,就已经比以往难摆布了不知道多少倍。一个不小心,恐怕还要被她再撕下一两块肉来……
在察觉到这一切的瞬间,他便已经了然,只有季觉才是那个真正的威胁!
余含光的眸中,浮现出不加掩饰的冷厉。
——必须尽早,予以,拔除!
至于闻雯的庇佑,确实,有点麻烦。
但何必自己亲自动手?
他什么都不用做,什么也都不需要做。
想要针对季觉这种无根浮萍,他只需要恪尽职守,根据‘线人’提供的线索,写一份报告交上去,就足够了!
在安全局内部那种漏成了筛子的地方,自然而然的便会引发出无穷风波,每一个都足够将季觉彻底淹没。
哪怕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也一样。
有时候,碾死一个人,只要怀疑,就够了。
况且,谁还没有弱点了?
同学,朋友,亲人……
可供下手的地方,太多太多了,毁掉一个人的方式,也太多了。甚至不需要见血,稍微的引导,就足够一个人自寻死路。
届时,即便是天选征召者,也猖狂不了多久。
余含光冷笑了一声,拿起了手机,正想要拨出电话时,掌心却忽然一震。
一个未知的号码,竟然绕过了屏蔽拦截,打进了自己的手机。无界通信居然还为对方提供了金色的号码显示框,以彰显其不凡的地位与内部权限。
他微微愣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谁?”
“叶限。”
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毫无波澜,直白的发问:“余组长,据我所知,您对我的学徒,似乎有些想法?”
“……”
一瞬间的错愕里,余含光心思电转,眉头皱起。
叶限?谁?
他搜肠刮肚的回忆了许久,终于想起了之前卷宗里提到的过,在几年前来到崖城的炼金大师……
一个工匠?
他几乎快要被气笑了,还真是谁都敢骑到自己头上来了啊!
“安全局办事,我想没有跟别人解释的必要。”他冷淡的说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挂了。”
“是吗?”
电话另一头,传来了无可奈何的叹息:“余组长,不知你是否知道,在炼金术里有一种说法……情绪不好,就会干涉精神,精神不好,就会影响身体。”
她说:“身体不好的人,就要多休息。”
莫名其妙!
完全搞不懂她究竟在说什么!
余含光冷笑着,不想再搭理,要挂断电话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居然动不了了。
那一缕冰冷如刀锋的麻木感,从指尖蔓延,扩散,瞬间笼罩了全身,夺走了他对肉体的控制,再紧接着,猛然扩散。
像是奔流的海啸寒潮,吞没一切。
瞬间的痉挛和抽搐中,余含光居然无法克制的剧烈咳嗽起来,可就在呛咳之中,喷出的居然是猩红的血。
夹杂着,一粒粒分明的铁砂和铁片!
铁砂和铁片落在了桌子上,依然呲呲作响,散落耀眼的电芒!
余含光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难以置信。
那是自己的……矩阵?!
可在那一瞬间,他的矩阵居然失控了!
就像是遭遇了孽化污染一样,剧烈的动荡,歪曲,失去了控制,暴乱的能力和赐福在体内碰撞在一处,引发了内部爆破一样的创伤!
并不严重,只是休息几天的话,完全可以恢复原状。
可……倘若,可以严重呢?
倘若,可以更加严重呢?!
一直以来,他都以对自己的能力绝对的控制为自傲,可现在,他的能力居然背叛了他自己!
一瞬间,刺骨的恶寒彻底吞没了他,令他难以抑制的颤栗起来,未曾感受到,如此这般的恐怖!
“你累了,可能是积劳成疾。还是从今天开始,休息几个月的时间吧。”
电话另一头,那个平静的声音最后道别:“我脾气不太好,不太喜欢有人跟我讲话不礼貌,所以,希望安全局也多注意一下……”
她说:“别给脸不要脸。”
就这样,电话挂断了。
死寂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反复回荡的忙音,还有,余含光粗重的喘息声。
许久,许久,他都未曾能够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汗流浃背。
甚至没有力气发出声音。
就像是被霸王龙一脚踩断尾巴的鬣狗一样。
“昨晚伱可是闹了好大的阵仗出来啊。”
上午的时候,季觉终于在工坊里见到了忙了好多天的叶限。叶教授依然端着自己的茶杯,不紧不慢的抿着浓到发苦的茶水,淡然说道:
“今天早上开始,安全局的问责就不断的朝着我这边发过来了,搞得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工匠,都有点顶不下去。”
“我的错,教授,对不起。”
季觉愕然,呆滞许久之后,难掩愧色。
一方面昨天的状况紧急,实在来不及细想,可另一方面,他对目前自己的身份认知依旧还是不足。
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的作为,居然将教授也牵扯到了里面去……涉及到安全局,就算教授是太一之环的大师,被卷进这堆破事儿里也不知道会有多麻烦。
妈的,余含光那狗东西……
季觉心里狠狠的记了一笔之后,肃然说道:“我保证绝对不会出现第二次。”
真有下一次就戴上面具,撇清身份,然后再去杀他狗日的……
“行了,在招你进来的那一天我就做过准备了,这些没用的话和保证,不必再说。有能力的人做什么都是独领风骚,没资格的人上蹿下跳,只会被当做跳梁小丑。你要是将来能成为宗师,谁能说我今天选的有错?”
叶教授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不要让我失望。”
“明白。”季觉疯狂点头,恨不得写保证书。
而更令他不可思议的是,根本并没有预想的刁难和责骂,自己昨天的事情,居然就如此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了。
个中详情,居然问都没问。
季觉心中暗自松了口气,然后再给余含光那狗日的记了一笔:等你爹发育起来,你特么就等死吧,臭傻逼!
而就在检查到季觉这两天的成果和作业之后,叶教授却毫无兴趣的摆了摆手:“一般货色,用在下脚料上也算相得益彰。
相比起来,技术含量还不如你用便携探针这种钳子一样的检修工具描绘在那把枪的上善徽记呢。
没带来?”
“呃,那是借别人的东西,过来的路上还回去了。”季觉尴尬的脚趾头疯狂扣地,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的胡作非为,居然能入叶教授的眼。
“其他的呢?”
叶教授并不掩饰自己的好奇:“那辆能够正面压制天选者的能力影兽的活化摩托车呢?我看你今天骑过来了吧?”
她扶了一下眼镜,源自工匠本能的炽热视线浮现,“实话说,这几年来,我还没有这么大开眼界过……”
自己刚入门的学生,不对,在入门之前,居然能搞出这么夸张的东西?
实在是惊喜!
不,应该算得上,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