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大伯,今夜怕是要被气得翻来覆去,难以成眠了。
宋云风沉默良久,心中的波澜难以平息,暗自思忖:原来这世间的争吵,也能演变成为一门令人叹为观止的艺术形式?竟有人愿意费尽心思,将其视为一门精深的手艺去钻研学习?
赵氏在一旁听得瞠目结舌,先前满腹的忧虑仿佛被这一番奇谈怪论吹散至九天之外。在她的印象里,宋家的孩子们个个都是循规蹈矩、温文尔雅的模样,这一切都得益于早年宋父的严格教导,以及自己接棒后一丝不苟地遵循着那份严厉而充满爱意的教育方式。除了翊哥儿偶尔会流露出几分孩童的顽皮,霖哥儿与沅沅简直就像是一本行走的礼仪教科书,言谈举止间,找不到半点逾越规矩的痕迹。他们就连一句稍微重些的话语都未曾吐露过,这样的乖巧让赵氏内心五味杂陈,不禁开始质疑起沈烟那套看似宽松自由的育儿之道,这究竟是对还是错?
沈烟刚从山间采集草药归来,肚子已饿得咕咕作响。她快步来到厨房,却发现餐桌上只摆了几样清汤寡水的小菜,那几片零星的肉在蔬菜丛中显得格外孤单。她略带诧异地询问:“娘,不是说买了一些肉回来吗?为何不做几道肉菜解解馋呢?”
赵氏的脸上闪过一抹羞涩,那些肉可是她精心计算,省吃俭用才换来的,“这天气炎热,肉放置久了易坏,别急嘛,我这就动手做你最爱的红烧肉!”说着,沈烟熟练地切下一大块五花肉,每一片都精心挑选,肥瘦比例恰到好处,比之市面上那些速成饲养的猪肉,多了几分自然的醇香。她还添入了刚刚从野外采撷的新鲜蘑菇,两者同煮,香气四溢,让人光是想想就要垂涎三尺。
一旁的赵氏见状,心中不由得打起了鼓:“这分量,太过了,太过了吧,未免太过奢侈了……”
沈烟轻轻一笑,决定借此机会调整一下赵氏那过分节俭的心态,“娘,进了肚子就不能算是浪费。这话虽然糙了点,但道理不假: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敲门呢?”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放心,我们会继续努力赚钱,该存的自然要存,该享受的时候也绝不含糊。”沈烟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打着赵氏的心房。
赵氏怔住了,眼神中流转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哀愁。“是啊,你说得对,说得对……”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声音逐渐低沉下去。想起过世的丈夫,一个勤恳的账房先生,他们的生活虽算不上拮据,却也未曾真正享受过什么。他将所有积蓄都留给了孩子们,自己却没享几天福便匆匆离世,留给她无尽的遗憾。
“娘,别想太多。”宋云风忧虑地望着母亲,“您劳累一天了,吃点好的是应当的。腰痛的老毛病又犯了吗?等会儿让烟烟给您针灸,她的医术很高明的。”
沈烟意识到自己的话触动了赵氏对过去的回忆,急忙转换话题,“没错,吃饱了我一定给娘亲好好调理。您放宽心,这是我新买的银针,比江叔那套更齐全,也更好用。我在相公身上试过,是不是,相公?一点感觉都没有吧?”
宋云风苦笑连连,“……是,真的没感觉。”
赵氏轻叹一声,环顾着面前这对贴心的儿女,心头的阴霾逐渐散去,胸中的憋闷也随之缓解。罢了,先把这三个孩子抚养成人,等到自己百年之后,再去地下向他赔罪吧。
“烟烟,谢谢你。”赵氏亲切地呼唤着沈烟的名字,而非拘泥于礼数称其为沈氏,这细微的改变,饱含了更多的温情与认可。
沈烟闻言,笑眼如弯月,目光温柔地投向宋云风。而他,也正好以一种复杂的眼神回应着她,那目光中包含了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沈烟心头猛地一跳,眉宇间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紧张,随即全身心地投入到制作那令人垂涎欲滴的红烧肉中。
这一天,因为这一盘美食,变得更加美好。仿佛连夜梦中,全家人都能闻到那弥漫的红烧肉香,温馨而又满足。
次日,天边刚露出一抹鱼肚白,宋云风已踏上了进城的路途。他此行的目标,是那位眼梢上挑,行事高调的李天。李家世代经营茶叶,原本不过是一家偏居街角的小茶馆,近来却不知何故,生意日益兴隆,声名鹊起。更巧合的是,李家店铺正对着风家这个老字号的对门,两家人隔街相对,形成了微妙的竞争关系。
风家自古以来就是这条街上赫赫有名的商户,根基深厚,比起李家来,更显底蕴与气派。然而,李家在商场上的手段向来无所不用其极,时而不顾颜面地采取一些手段,试图抹黑风家,这让风家上下颇为不满。风少凌曾多次向宋云风倾诉这份无奈。也正因宋云风与风少凌之间深厚的友谊,李天屡屡找上门来,对他百般刁难,一有机会便使绊子。
宋云风此行首站便是风府,风家老爷一直十分赏识宋云风,常常吩咐风少凌邀请他做客,但实际上,宋云风只赴过一次宴会。
“风伯父,云风此次冒昧来访,实则有事相求。”
他口中虽言请求,心中却盘算着一个互惠互利的计划——联手对抗李家。
风宏才和风少凌凝神细听宋云风缓缓道来的每一句话,两人的面色在瞬间变得阴沉,仿佛乌云蔽日,情绪随之暗流涌动。
“简直禽兽不如啊!万博书院,这等高等学府,竟然孕育出这种道德沦丧之徒,真是令人痛心疾首,难以置信到了极点!“
风少凌内心深处如同被刺穿,想到自己曾与这等人同在屋檐下学习,不禁浑身战栗,汗毛一根根竖起,一股凉意直冲脊背,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风宏才作为长辈,多年历练赋予了他深沉的城府与冷静,他首先提醒风少凌要控制情绪,随后语气沉重地继续发问:“贤侄,你所述之事,是否有十足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