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在旁坐下,眼神牢牢锁定在沉睡的儿子身上,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呆滞,那是担忧与希望交织的复杂情感。
沈烟再次端来一盆温热的水,耐心地为宋云风擦拭着双腿,心里默默计划着替他更换已被血渍污染的衣物。然而见到赵氏没有离开的迹象,她便不好意思动手,害怕打扰这份静谧的守候。
赵氏的目光紧随其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那是一种无声的陪伴与支持。
“烟烟,昨晚大伯的话,你当真了吗?”赵氏突如其来的问题,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沈烟身形微微一顿,这个问题,终究还是摆到了台面上。
是在责怪她吗?因为她,宋云风才会置身险境,差点就此失去生命!
沈烟喉咙一紧,满满的歉意几乎让她窒息。她未曾想到那些人竟如此嚣张,竟然真的会雇凶伤人!
生长于法治社会的她,低估了古代律法缺失下世界的残酷与危险。
“对不起……”她转过身,慌乱地擦去眼角的泪珠。
“也就是说,你也有危险?”赵氏紧接着追问。
“什么?”沈烟的眼眶微微泛红,困惑地看向她。
“这几日你别出门了,你和霖小子总是形影不离,那些恶徒很可能也会对你下手。”赵氏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沈烟一时委屈至极,本以为会迎来责备,却不料……
“娘……”沈烟紧紧抱住了赵氏,像是找到了一个情感的宣泄口。
从小失去双亲,家里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祖父说是为了避免触景生情,全给销毁了。她看着别人家的孩子有父母陪伴,心中满是羡慕,渴望拥有一个慈爱的母亲。
而这位婆婆,待她如至亲,体贴入微。将来,她会竭尽全力孝顺,将赵氏视作再生母亲。即使有一天与宋云风分离,她也要成为赵氏的义女,延续这份难得的情谊。
赵氏初次体验到这样的亲密,即便是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沅沅,她也未曾如此拥抱。这个儿媳,确实与众不同,时而如母狮般强大,时而又脆弱得像个小女孩。
“嗯,不知道霖小子什么时候才能醒来?现在我该做些什么准备呢?”赵氏的表情依旧带着几分迷茫。
沈烟缓缓站起身,声音温柔而有条理:“娘亲去找些白萝卜来吧,相公醒来后需要喝萝卜水来帮助肠胃通气,只有气顺了才能进食。”
“好,那你在这里照顾他,我去挖萝卜。”赵氏站起身,其实她也是想找些事情让自己忙起来,以免空闲中胡思乱想更加焦虑。
虽然心里还有些许责怪,但在门外等待的过程中,随着儿子平安无事的消息渐渐清晰,那些责怪也慢慢消散。他是儿子心悦的女子,且不顾一切地救治他,显然不是一个喜欢惹是生非的人,当时的情况或许有其难以言喻的苦衷。
恶人怎会讲道理?她不应怪罪于她。
赵氏轻轻掩上门,沈烟则继续为宋云风细心清理,从衣柜里翻出一套干净的衣物为他更换。
此次宋云风失血过多,即便是醒来,也需要数日的调养才能恢复元气。
她必须准备些补血的食物,让他的身体尽快恢复如初。
那些恶棍……她决不允许他们再有一丝一毫侵犯自己和家人的机会。在这个风雨飘摇的世界里,她深知仅凭一腔热血远远不够。于是,她暗暗发誓,要将医术与毒术融会贯通,相辅相成,必要之时……她有十足的把握,想要行事无痕,于这纷扰尘世之中,即便是最为敏锐的侦探,也难以觅得她的丝毫破绽。这并非她铁石心肠,实则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守护那温馨的港湾——她的家人。
夜幕低垂,星辰隐匿,宋云风的体温如同夏日烈火般炙烤着空气,令人焦灼不安。沈烟闻声赶来,迅速调配了退热药液,手法熟练地喂给了他,随后,她以细腻的手法消毒,再次敷上了珍贵的金疮药,一丝不苟。她用陈年佳酿仔细擦拭着他因高烧而不安的身体,一次又一次,直至那温润的酒香与他皮肤上健康微光交织在一起,似乎驱散了所有病痛的阴霾。
窗外,雨丝缠绵悱恻,整夜未歇,似乎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直至接近拂晓,那连绵不绝的雨声终于归于宁静,与此同时,宋云风的热度也悄然退却,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沈烟劳累至极,双臂沉重如铅,几乎无力抬起。正当此时,赵氏轻轻推开房门,只见沈烟仿佛一只疲惫的小蛙,伏在床畔,进入了梦乡,面容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安心。而她的儿子,宋云风,正侧过头,用那双仿佛能摄人心魄的桃花眼,温柔而深情地注视着她,眼底闪烁着重生的光芒。
“霖儿,你醒了!”赵氏那熬红的双眼再次湿润,泪珠不受控制地滑落。她双手合十,虔诚地默念,内心充满了对佛祖及诸神无尽的感激。“感谢您们的庇护……”
“娘……”宋云风意识尚且模糊,对于重获新生的事实还有些恍惚。他未曾敢想象自己能够逃脱死神的怀抱。这么说,他真的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又回来了?
“霖儿!你可把娘吓坏了,呜呜呜……”赵氏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冲上前去,趴在床沿,泪眼婆娑地凝视着这个曾让她绝望又重燃希望的孩子。回想起昨日那无声无息被背回家的情景,她的心仿佛被千斤巨石压得喘不过气,那一刻,她仿佛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如同多年前失去丈夫时,周围的一切都被漆黑吞噬。如果家中顶梁柱——长子宋云风有什么三长两短,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否继续承受下去。此刻,心中那份紧绷许久的弦终于松弛,沈烟没有食言,她的儿子,实实在在地回到了她身边。
“娘,您别哭了。”宋云风虚弱的声音响起,他意识到,母亲这次是真的被吓得不轻,才会这般失态。作为儿子的他,心中满是自责,觉得自己实在不孝。他试图挣扎着坐起,却发现身体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不听使唤,一种莫名的恐慌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