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此言,张显面色如常,不惊不喜,双脚却是毫不迟疑地迈上玉阶。
不疾不徐走完九十九步台阶,见得四位真人端坐玉台,皑皑如雪霁、冽冽似霜镜般的清灵之气缠绕其身,面容看不真切,只能隐约分辨出是男是女。
张显肃然一礼,朗声开口道:“弟子张显,见过上真。”
见他不卑不亢,端凝沉雄,加上身材高大,面容俊朗,气质神采更显出众,众真都是微微颔首。
“你既独占鳌头,又一心上进。宗门必不会苛阻汝之道途,三册道功,不知你嘱意何种?”岑真人率先开口道。
张显心中微微产生一丝讶异,原本以为会有一番琐屑问答,未曾想却是如此直接,看来这位真人性格颇是豪爽干脆。
“弟子有心一观《参同契五类秘要》,还望宗门成全。”张显也毫不犹豫地开口,语气坚定,对其他道功没有丝毫兴趣。
“喔,你可要考虑清楚。此功虽威能不凡,但因某种原因,只能修至金丹境,并无后续法门,你可知晓?”岑真人淡漠开口,像是例行公事。
张显念头急转。那李冲和曾说过,这“参同契五类秘要”是参考宗门三经五功之一的《太上混元八景章经》而来,为什么岑真人又说没有后续功法呢?所谓的某种原因又是什么?
两人肯定都不会在这种问题上撒谎欺骗。但有时候,说一半真话,与完全说谎话的效果却是一模一样的。
但对于张显来说,《太乙五相金书》的好处他是体验过的,修持虽难,但好处却是更吸引人。
世上也从未有只有利处无有弊端之事,主意已定,他再无迟疑。
“弟子心意已决,还望上真成全。”
听到张显如此答复,岑真人没在说话。
不见其有任何动作,殿拱之上有一道流光划过,至张显面前就停浮不动,光芒敛去,一枚洁白玉珏呈现眼前。
不待张显称谢,岑真人又朗声开口道:
“紫虚空明隐玄掌座三百七十三年,三月初四。有弟子张显,天资文藻,下笔成章,折而不挠,志凌向道,临濯问法,揽魁摘冠,才出众人之表,姿胜群人之伦,特赐真传弟子位。”
道朴宗现任掌门尊号为紫虚空明隐玄大真人,距今已在位三百七十三年。
话音刚落,殿下一童子便手捧青色玉圭,迈出上前。四位真人袖中光华一闪,那玉圭之上已然落下四人的牌符印令。
“送至门中莘梓宫留存。”台上有一女声威严开口。
每一名真传弟子都有相应的谍谱,并有专人保管,以备随时调阅。
“谨遵真人法谕。”童子小心收起玉圭,便低头退下。
倏尔,五名宫装侍女悄步走来,姿态绰约,面容端庄。低头双捧一香楠木盘,盘中依次放置玉符、法剑、金冠、绶印、袍服。
“张显,还望勤勉修持,不负宗门厚望。”岑真人说道。
张显连忙拜谢。起身便将这袍服金冠等物品收至囊中。
岑真人见状,微微颔首。便侧头望向董真人,“事已了结,我等就不再逗留。”
“各位请自便。”董真人拱手一礼,笑呵呵地开口道。
不见那三人有何动作,台上身影陡然虚幻,雰霏云浮间已然消失不见。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董荆临的弟子。”法台上最后一人温言开口,面上清气散尽,露出一张苍老却依旧红润的面庞。
“弟子张显,拜见师尊。”张显也不多问,连忙大礼参拜。
“徒儿且起身,此处非是你我久谈之地。闭眼凝神。”董真人受过这一礼,起身开口道。
张显连忙起身照做,忽而天旋地转,失重之感传来,半个呼吸不到,脚下感觉重新着地。
睁眼一看,只见一座曲线柔和、高矮适宜的秀丽青山矗立眼前。
这山左侧是一汪无边无际的浩渺大湖,远处云雾缭绕,隐约可见巨鱼大鲸跃出水面,酣畅嬉戏,右侧则是小丘低山密布,中间错杂宫殿高阁,每栋高楼阁宇都是灵光闪闪,显然都是有禁阵护持。
“此乃丹鼎院后院,院中长老之洞府、以及宗门众多灵药种植及药丹炼制,均在此地。”董真人双袖一笼,负手于后,轻声开口道,“你可在此山腰处,自寻洞府,安顿下来后,便上山寻我。”
说完脚步一抬,便有缕缕云霞汇集脚下,袖袍一挥,便飘飘然没入山顶。
看着董真人的背影逐渐远去,张显转过头来,微风中带着丝丝湖中水汽,深吸一口气,如饮甘露纯酿,沁人心脾。
如今他已位列真传弟子,除非他自己欺师灭祖、背门而出,其他人自然不能伤他分毫,而且从身份地位上来说,除了掌门真人以及三殿长老、殿主谕令,他人之言他都可以置之不理。
掏出岑真人赐下的身份玉符,轻轻在手中把玩。真传弟子,身份地位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不说每个月的例奉调度,单单是能够在宗门灵脉附近独开洞府,就是一桩天大的福缘。
修真者以天地灵气为食,而灵气自天地开辟以来就有定数。灵机丰沛之地,风调雨顺、草木充盈,奇珍瑞兽自生,修真者居于此,修炼起来自然事半功倍。
道家九派,都在灵脉聚集之地立宗,越是靠近灵脉,灵机滋养的好处就越明显。传说,在灵脉核心之处,灵机至纯至精,已然固化成一块块如玉般的灵石。
张显如今虽是初入道途,尚不能吐纳天地灵气,但他迟早会突破至灵真境,洞府处在灵机丰盈之地自然好处多多。
收起法符,将那绶印挂在腰间,便迈步走向山腰,准备寻找一处清净洞府。
一路走来,只见几名仆役在路边殿阁打扫,看到张显漫步路中,正欲上前阻拦,待瞧见张显腰间玉符,便又默默退下。
约莫步行一刻钟后,张显来到一处瀑布深潭旁边。
只见一座小院隐于谭边,几丛秀竹掩映其中,院墙之上有郁郁青苔,匾额上写求真二字,虽然略显破旧,望去便知很久便无人居住,但张显却心中一喜。
此地清幽寂静,生机勃勃,虽有些老旧,装饰也过于平淡,而且偏僻无人,但这却正适合他那出尘的性子。
心中微喜,上前几步,见得院门禁阵并没有开启,心中了然,此处定然没有主人。
将那怀中绶印往里一抛,灵光微闪,禁阵已然打开。
收回绶印,下山唤的几名仆役上来打扫。而他自己,却是打算返回善渊观,回到自己原来住所,收拾一番,特别是那纳元鼎,必定是得带回此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