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子汐?”叶子晴愣怔着呢喃打断。
随即脸上竟扯出一抹笑。
她双目盯着床上,缓缓起身,起了一半又忽地跌落。
丰玉砌俯身欲扶。
苏芸萱在他触到她前,捏住床沿再次强撑着直起身,语气异常平静道:“我想现在就带她们出发前往幽谷关云中。”
心内似有什么在逐渐失去一般难受,丰玉砌依旧咬牙道:“好。”
他们人多,在董掌柜的帮助下,买了冰棺,给丰子昊和陆晴汐整理过仪容,三辆马车在十多人的护送中,出了海月城一路往幽谷关急赶。
一路上,异常安静和顺利。
马车停下供大家歇息的时候,苏芸萱都会踏进陆晴汐和丰子昊冰棺所在的马车。
她一个人,谁也不让跟着。
开始时,阿熠和叶子汐还会嚷嚷着要跟随,丰玉砌和若风阻止过两次后,她俩也就作罢。
苏芸萱一个人,在放置冰棺的马车里待着,从车队停下,到又重新开始上路,谁也不知道她在里面干什么,想什么。
马车第三次停下后,苏芸萱依旧那般,大家也已习惯。
但细心的天去发现,主子丰玉砌再也没有下过他所在的马车。
天去给丰玉砌送吃食和水,丰玉砌也只是从门帘处探出一只手接过,吩咐没有他的命令,大家守好马车,不要去打扰他。
如此这般,至从海月城出发后的第三日夜间,车队再次停在一处密林处歇息。
天去第四次往丰玉砌的马车上送去吃食后,眼瞅着叶子晴吃过东西后又准备踏上她父母所在的马车,天去快步过去,抬手拦住。
苏芸萱停下,不解地瞧向他。
天去收回胳膊,朝她俯身抱拳,“还请子晴姑娘能帮忙去看看我主子。”
他语气里带了恳求,苏芸萱视线转向丰玉砌所在的马车,才忽地意识到丰玉砌似有好长时间没有在她面前出现。
“主子他几乎两日没出马车了,也不同我们说话,我担心他身上的伤。”
天去盯着丰玉砌所在的马车,言语里满是担忧。
苏芸萱踏在马凳上的前腿没有动,她仰头望向夜空。
离那日元夕已过去八日,满月去半。
她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那处也如这下弦月一般,缺失了一半,却是再也不会圆满。
叶子晴收回瞧向天空的视线,抬起后腿似又欲往车上去,天去再次拦住,“子晴姑娘?”
耳边传来叶子汐和阿熠的嬉笑声。
苏芸萱脚步顿住,闻声瞧去,子汐和阿熠正坐在她们所在的马车前打闹着,面上带着灿烂的笑。
若风在那辆马车的侧边,和另两位同他一样来至云晟太傅府的死士说着什么。
天寻和他们这边的九人在丰玉砌所在的马车不远处,蹲在地上啃着饼。
若风说他们从幽谷关出发前,两边加起来应该有近三十人......
苏芸萱心似轻轻颤了颤。
明明夜下光线昏暗,月色竟依旧——皎洁。
轻叹一口气,苏芸萱下了马凳,瞧着丰玉砌所在的马车道:“我去看看他。”
闻言,天去迅速收回手,俯身抱起马凳率先跑去丰玉砌所在的马车前。
苏芸萱踩着马凳上去,扬手掀开车帘,视线扫向里面,惊得手一抖。
马车里面,丰玉砌光着上身,背对着车门垂头而坐。
那背上纵横交错的疤痕异常刺目。
心下莫名一紧,苏芸萱惊呼:“丰玉砌!”
丰玉砌听到声音,蓦地挺直脊背,右手中的匕首随着他缓缓转过来,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寒光。
似梦中那副场景再现,苏芸萱慌得几步过去,捏住丰玉砌的右手,快速夺下他手中的匕首,甩向一旁。
“你不要伤害自己。”
她激动道,跪坐在他面前,双手紧紧包裹着他的右掌,与他近在咫尺。
心内忽地燃起熊熊暖意,丰玉砌贪念地注视着叶子晴。
她双目瞧着他,盈满关切。
几日里积攒地懊悔和不甘似一瞬间飞散,丰玉砌抬手抓住叶子晴的胳膊,用力一拉,把她拽入怀中。
苏芸萱本能地想要挣脱开来。她刚抬起挨在丰玉砌肩处的下巴,丰玉砌突然在她耳边轻语:“对不起。”
“如果以后砌儿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父亲恳请你能让着砌儿,原谅砌儿。”丰子昊的声音似同时响起。
“我不怨你,真的,我只是想知道他们究竟是谁派来的。”苏芸萱放下欲推丰玉砌的手,由着他环抱着她。
丰玉砌覆在她腰处的掌似僵了一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你告诉我好不好?我想知道。”苏芸萱再次请求。
若是丰玉砌没有跟着父亲和母亲,那些人就不会发现父亲和母亲的行踪。
只是阿力他们十人,若风护住父亲和母亲完全没有问题。
那三拨人,除了阿力他们,另两拨绝对是冲着丰玉砌来的。
丰玉砌返回祁州时路上遇到的截杀和他们之前住的小院被翻找、破坏皆是跟随着丰玉砌而来。
他们循着丰玉砌的行踪,意外发现了父亲丰子昊,故而设下计谋,对父亲痛下杀手。
这几日路上,苏芸萱守着冰棺,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地琢磨。
她心内已然能够确定,父亲和母亲之死与丰玉砌脱不了关系。
父亲应是已经知晓,才会那般同她说道。
她既已答应父亲,便会做到,不怨丰玉砌。
只是,重活一世,终是没有守住想守之人,叫她如何甘心!
“那是你的父亲,亦是我的父亲和母亲,我有权知道真相。这仇,我想自己报。”
叶子晴语气坚定。
丰玉砌松开手,缓缓后退。
心内因听她所言而再次动摇。
他答应过父亲,不让叶子晴知道真相,绝不让她从此走上复仇之路。
但放她离开,他亦万分不情愿。
捕捉到丰玉砌眸中迟疑、纠结之色,苏芸萱了然问:“是不是父亲不让你说?”
丰玉砌点了点头。
心中漾起暖意,苏芸萱闭了闭眼,想问“你还答应了父亲什么”。脑子忽的一闪,半直起身来瞧向丰玉砌肩部改口问:“你这伤怎么还似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