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如水,苏芸萱睡得正香,忽地被人摇醒,睁眼转头去看,是丰玉砌。
不等她问,丰玉砌大力将她拽起,拉着她就往外走。
竭力忍着心中怒火,一步不敢停地跟着丰玉砌来到隔壁一个更大的营帐,苏芸萱正诧异四处打量,丰玉砌丢下一句“你以后就住这间”后,扭头就走了。
意识到丰玉砌今夜不会歇在此处,苏芸萱心情略好了些,开始打量起这间布置异常别致的营帐。
营帐内依旧由一间巨大的屏风一分为二。
只是这间的屏风更加高大挺拔。屏体上绣有精美的花鸟图案,花开鸟鸣,栩栩如生。屏风四周还镶嵌了一圈碧绿的玉石,在烛光下透出丝丝凉意,瞧着令人心旷神怡。
外间除了一套朱漆桌椅外,还摆了两套玉雕茶几和金丝楠木书案。
绕过屏风,里侧黄花梨木柜、紫檀雕花拔步床、琉璃灯盏、梳妆台一应俱全。
视线逐一扫过梳妆台上镜匣、梳篦、香炉等物,苏芸萱心下安稳丰玉砌同意她常驻军营的同时,不免暗中腹诽丰玉砌这厮还真是会享受。
会享受?
走到床边,手掌定在金丝绣帐上,苏芸萱突然忆起丰玉砌的星月阁中布置,似乎并未如这般奢华。
脑内不觉一闪:这些都是丰玉砌为她特意准备的?
丰玉砌他......还是如第一世为魔君时那般,想着法的将所有他认为好的东西送到她面前......
丰玉砌他......除了第二世,第一世和这一世,其实都算得上对她好。
只是这好,是他丰玉砌以为的好,不是她苏芸萱想要的好......
第一世算她苏芸萱亏欠于他;
第二世她间接被丰玉砌害死,算她俩两清;
这第三世,若不是丰玉砌执意相逼,她同她的长风哥哥说不定就圆满了......
坐在床边,苏芸萱思得头疼。
走到如今这般,她同丰玉砌,已说不清谁欠谁多一些了......
闭眼用力在太阳穴处揉了揉,再睁开眼,苏芸萱苦笑摇头。
停了思绪,抬腿正欲上床睡觉,视线突然注意到床尾竟放了张古琴。
激动起身抱起琴,苏芸萱直接去了外间。
匆匆移开茶几上的一套琉璃茶具,苏芸萱在蒲团上跪坐而下。
思绪似又万千,却又杂乱无章搅得头疼不已。
苏芸萱干脆垂眸闭眼,摒除一切杂念,任由十指在琴弦上本能拨动。
营帐内顿起熟悉旋律。
一曲《不染》一遍又一遍奏了半夜。
清晨累极睡去,倒是难得睡了个安稳之觉。
太阳升起时,陆再林来送早饭,隔着三四丈的距离,陆再林一连喊了十多声,也未见苏芸萱从里面出来。
急得他忘了丰玉砌的告诫,端着托盘就欲上前,丰玉砌忽地从背后喝止住了他。
怒瞪陆再林一眼,丰玉砌夺过陆再林手中托盘,疾步入了营帐。
匆匆走到床边,注意到床上一脸安详睡得正沉的苏芸萱,丰玉砌放下心来,端着托盘轻手轻脚地又退了出去。
整个白日,遵照丰玉砌的命令,无人再往苏芸萱所在的营帐送食。
夜幕再次来临时,苏芸萱终于饿醒。
坐起身来熟练地四处环顾一周,确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苏芸萱下床稍整理好着装,出营帐去觅食。
门帘才撩开一角,远处黑暗里有个声音就朝她这边大喊:“女帝请稍等,卑职这就去告知陆都尉送吃食。”
瞧这反应,苏芸萱便知道丰玉砌应是来过且交代过看守她的这群人。
一盏茶后,陆再林端着托盘在营外大喊。
苏芸萱应声出去,见陆再林将吃食放下欲走,忙将人唤住。
听到苏芸萱的喊声,陆再林转身回头去看,苏芸萱正提着裙摆快速朝他跑来。
犹豫一瞬,陆再林停下脚步,转身大步迎了过去。
在陆再林面前停下,苏芸萱急急开口问:“秦世明回来了吗?”
“今日午时便回来了。”陆再林如实相告。
“还有呢?”苏芸萱问。
陆再林想了想,答:“带回了天去的尸身,还有一伤势极其严重的男子。”
“没了?”苏芸萱又问,“可有云晟那边给我的信?”
陆再林挠脑袋,“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是听到秦将军回营的消息,后来才赶过去的。”
“丰玉砌现在何处?”苏芸萱蹙眉继续问。
“他心情不好,一直守在天去冰棺旁边在。”
“天去冰棺在何处,你带我过去......”
“不行。”陆再林急言。
触上苏芸萱锐利的目光,陆再林后退一大步解释,“皇上他下过令,没有她的允许,女帝你不能出营帐,不能和军营除他以外的任何人私自接触。
且他现在心情非常的不好,我建议女帝你最好不要过去。”
知陆再林之言完全是在为她着想,苏芸萱没有为难陆再林,转了话题问:“若影呢?你们让军医给他治过腿吗?”
陆再林认真回:“治过了,正恢复着。虽然还是被关押着,但一日三餐并未少了他去,女帝放心。”
说完这些,陆再林面色焦急地扫视一圈四周后,转向苏芸萱劝:“饭菜快凉了,女帝饿了一天,还是先照顾好自己,赶紧拿进去吃了再说吧。”
“嗯。”苏芸萱应着,过去拿吃食。
陆再林站在原地,看着苏芸萱的背影没入营帐内,才转身离开。
接连三日,丰玉砌都未再来苏芸萱处。
除了过来营帐处送食的人换了新人,食物种类愈加丰盛了外,再无人打扰。
苏芸萱要过一次热水,两个士兵们一会便送来一个大大的浴桶,之后又均低垂着头、目不斜视地接连送提来多桶热水,将浴桶装满后便匆匆离去。
对苏芸萱所有的问话,都不理不答。
除了按时好好吃饭,睡觉,苏芸萱只得通过抚琴来消磨时光。
《不染》接连弹了两日,苏芸萱心内欲弹欲痛。
为转换思绪,她又找过看守她的士兵们,要过一次琴谱。
士兵们听见她的话依旧未作任何回答。
苏芸萱无法,只得自己对着琴弦琢磨尝试。
第四日夜间,丰玉砌过来时,远远听见营帐处传来的屡屡琴声,不觉放缓脚步仔细聆听。
听了一会,气得他攥紧双拳、呆愣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