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男装的林疏晚顺利地与顾晏礼进到了青园。
雅集两年开设一次,具体时间不定,一般以四季轮回。
上一次定在了秋日,今岁便轮到了冬季。
因是冬日,适逢梅花盛开的时节,青园里又新移植了梅树,今年的主题便是为这梅赋诗。
来客可在前院观赏后落笔。
若是一时写不出诗的,让同行的友人多写一首也是允许的。
不过,每人最多只能交两首,这也是为了避免来客太多。
写好后,交与在旁随侍的仆人即可。
他们自会将写好的诗作挂于连廊两侧。
挂的位置不分地位年岁,只看提交的先后顺序。
诗作的下方,还会摆上笔墨。
若喜此诗作的,可在下方落上一笔,五笔为一正字。
等这场雅集步入尾声时,选出正字最多的五首,供各位来客点评交流学习。
若有异议的,可在此时提出来。
这样一来,也能避免作弊。
雅集结束后,还会有专人送去印刷成册,汇入之前的诗册中,用以留存。
而那五首诗的作者也会收到这份诗册作为入选的礼品。
能不能获得诗册,倒还是其次。
因着青园雅集的知名度,能有幸入选的文人墨客,知名度也会随之增加。
有了知名度后,无论是想从政,还是往文坛发展,都会顺畅一些。
这也老师建议他来此的另一个目的。
交完两首诗的顾晏礼与林疏晚一同在这园中闲逛。
来客或是赏梅,或是下棋,或是围炉品茗,或是焚香抚琴,或是谈论诗文,各得其乐。
走着走着,便走到了顾晏礼写的两首诗旁。
“洗尽铅华见雪肌,要将真色鬬生枝。
檀心已作龙涎吐,玉颊何劳獭髓医。(注1)”
“妙哉妙哉,梅自高洁,胜过浮华虚饰万千。”
“我倒觉得这第二首更为精妙——
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注2)”
“和光同尘,不能为皎皎之操(注3),傲雪斗霜,独梅不与群芳争艳。”
“品高且志远,虽迥异流俗却又甘愿入世。”
“这两首诗是何人所作,高雅脱俗甚已!”
“落款写的是顾晏礼。”
“顾晏礼?顾晏礼是何人,似乎未曾听闻此人。”
“晏礼乃他的字,你应当听过他的名,顾安,素履居士的关门弟子。”
“原来是他!”
“这般文采斐然,难怪素履居士会将他收为关门弟子。”
“而且他还拿下了此次乡试的解元。”
“不止,此前他也夺下了小三元。”
“如此一算,他已拿下了四元,你们说,他会不会连中六元。”
“我觉得有些难。”
“我倒觉得未必,能写出此等精句之人,定当不凡!”
“这作诗与科举可不一样,不可混为一谈。”
“能否连中六元,且看他日后如何便是,何必在这里争口舌之快,扰了这青园的清静。”
“不过,此前他从未传出名声,能从茫茫人海识珠,不愧是素履居士!”
“听说是素履居士的五弟子,宋怀允引荐的。”
“能与成国公府的宋公子玩到一处,想必身份也是不凡,他是哪家的公子?”
“他似乎住在镇国公府。”
……
“我知道,我知道。”
林疏晚听了好一会儿热闹,终于忍不住了。
顾晏礼未来得及反应,她便凑进来道,“我小姨的儿子的媳妇儿的叔叔的小姑妈在镇国公府里当厨娘,她跟我透露了不少关于顾解元的私事。”
“快说来听听。”众人颇有兴趣地将林疏晚围在中间。
“咳咳,我听说这顾晏礼是林老夫人的远房侄孙。”林疏晚放低声音,故作悬疑。
“这算什么,这我也知道。”一人嚷嚷道。
“别吵,我还没说完呢!”林疏晚不满他打断自己,皱眉看向他。
那人拱了拱手道:“在下失礼,你继续讲。”
林疏晚见此,满意地又将声音压低继续说道:“听说他此前过得凄苦,是去年才刚开始识字,准备科举的。”
“嘶——”众人一顿抽气。
“这怎么可能,仅学了不到两年,他便能连中四元,写下此等佳作!”
“若确有此事,让我等寒窗苦读之人颜面何存!”
顾晏礼站在林疏晚身后,摸了摸鼻子,略有些难为情。
两年不到是有些夸张了。
他前世也是一番苦学,博览群书,才能做到如今这般的。
但一想到也不是谁都能有他这般死后重生的际遇,便又释然了。
“这怎么可能,你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林疏晚反驳道:“当然是真的,昭文斋的宋先生可作证!”
“可是宋瑾先生?”有人问道。
林疏晚点头:“正是。”
另有一人恍然:“宋先生乃我父亲的至交好友,去岁来我府上与我父亲闲谈时似乎提起过他近日遇到了一天才。我父亲问及是谁时,他又笑而不语,说日后便能知晓,难道,宋先生说的那人便是顾晏礼!”
“这时间也对的上,这世间竟真有这般天赋异禀之人。”
林疏晚满意地听着他们感慨,接着透露:“这还不止呢!”
众人对林疏晚的话已信了七分,当下追问:“别卖关子了,快说。”
林疏晚指了指挂着的诗,又道,“你看他如今这字比之文采是不是仍逊色不少。”
“确实如此。”众人点头称是。
“看来,顾解元也不是什么都擅长嘛,起码他这字便不及我。”一人得意洋洋。
另一人出声反驳:“但是他去年才开始识字的,那这字定然也是从那时才开始练的。”
“这么一想,这字已是极好了。”
“我小姨的儿子的媳妇儿的叔叔的小姑妈说,她还见过晏礼先前练字的字帖呢!那叫一个不堪入目。”林疏晚摇头感叹道。
顾晏礼满头黑线,若非担心被人看出问题来,他也不至于在藏拙。
“这字竟真是一年练成,上天竟如此偏爱一人!”一人感慨道。
林疏晚见气氛正好,道出了今日的来意:“不过他有此成就,还与一人有关。”
……
……
……
(注1:取自 宋·苏轼《再和杨公济梅花十绝?其七》
注2:取自 元·王冕的《白梅》
注3:“和光同尘,不为皎皎之操”选自西晋·司马彪《续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