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烟避开他极带侵略性的目光,只是默默为他疗伤之后离开。
温寒暇早就知晓她的通天手段,也没有过多询问。
他现在摸不准暮烟的心情,只能借助这种低下的手段来争取每天都看到他。
哪怕只是一点点关心也好。
最终她就是在温寒暇依依不舍的目光下离开的。
她们之间发生的事没有影响到回京的行程。
女皇还是回到了京城,一回来便满是怒火。
行军打仗将近一年。
她所查到的证据就在上朝的时候丢在了三皇女的脸上。
纸张打在三皇女的脸上,落下时发出“哗哗”的声响。
三皇女低着头,朝堂上的臣子们却是有些不明所以。
“夜明晓,你可知罪!?”女皇指着她,心痛,怒火,失望,堆扎在一起的情绪尽数淹没在了她对三皇女的控诉中。
三皇女的名字便是夜明晓,平日里女皇从来都不会直呼其名,也不会对着她发火。
如今这是怎么了......
不仅台下的臣子好奇,就连李相也好奇。
后宫的君后虽然背靠李家,但大皇女实在是个付不起的阿斗。
她另寻储君也就不为奇怪了。
三皇女谦逊有道,有治国之才,多次得女皇夸奖,从没遇见女皇陛下发这么大的火,上次貌似还是夜贵妃去世的时候吧。
在周边婢女的宣旨中,臣子们的表情逐渐转为惊恐。
“三皇女结外敌,通信息,刺杀女皇陛下,犯下弥天大罪......”
等到读完,女皇才收敛了一点情绪,看不出喜怒的问道,“众爱卿觉得如何?呵,朕真是养了一条白眼狼。”
“宣旨下去,按当朝律法,三皇女,当斩。”
此话一出,不少大臣都有些心惊,她们不少人看好的都是三皇女,现在却被提前拉下马了。
互相对视了一下眼神,李相提前走出来道,“陛下,这些证据确凿吗?万一是有奸人陷害......”
她说着,不自主的将眼神挪向了身旁的暮烟。
同时心底也在唾骂那夜明晓。
蠢货,擅自做事,还被人抓到了把柄。
暮烟现如今可谓是春风得意,西北一战,打响了她的名声,民心与君心尽得,想必这次官位又会上涨不少。
在朝堂之上也有了一定发言权。
听见李相的话,女皇冷笑一声,“这些证据还是国师通过搜魂从西北奸细所得,李相这是在质疑国师?”
还有一些也是暮烟不着痕迹的提供了一下。
“臣不敢。不过臣相信三皇女一定是被奸人迷惑,冲昏了头脑,不然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她一表态,又有诸多臣子附和。
理由无非是那些三皇女本就是才华出众,又被女皇看好,怎么会自毁前程。
“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女皇一发怒,那些请求的臣子都纷纷跪下,“女皇开恩啊。”
真是荒唐啊。
明明是刺杀一国之君,勾结西北外敌的罪名,却被颠倒黑白,硬生生要给三皇女洗白。
“母皇,我实在是不知啊,定是我手下的人自作主张,我早就调查了一番,是她们栽赃陷害啊。”三皇女声泪俱下,说的动人。
没有一个好演技真的不能出生在皇家。
看看,眼泪说下就下。
起码,暮烟是学不来。
她靠的永远都是自己的实力。
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三皇女也从殿堂外拖了个替罪羊出来。
还有一些臣子死谏,就想保住三皇女。
甚至,李相还暗自威胁,“陛下,你要为这天下考虑啊,万一某些贼子造反......”
“三皇女起码手握兵权,还能护着些许啊......”
三皇女手中不止有兵,还有钱,粮,权等。
多么荒谬。
暮烟看得出,女皇只能妥协。
她手中的权利实在不多,也只有几个忠心的臣子和那为数不多的兵权让她不至于被篡位罢了。
谁又能知,一般沉默寡言的二皇女私底下也培养了不少势力,最终与三皇女斗了个两败俱伤,让女主萧云羽捡了便宜呢。
“死罪难逃,活罪难免。即日起贬三皇女为庶民,剥夺‘夜’姓,财产充公,发配北方。”
这个结果已经是女皇最大的让步了。
台下的臣子也都不再出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凭借三皇女的势力,只要女皇陛下一有衰老去世的征兆,她随时都能回归。
紧接着又谈起册封暮烟一事。
带军打仗,扭转乾坤,这看似简单的事却从来没有人能做到。
女皇本来想直接封一个一品大将军的官衔,却被李相制止。
哪有人一下子就能从五品官变成一品的,这不是把官位品级当成玩笑吗。
最终也是给暮烟接连升了四个品级,现如今是正三品的督查院御史。
谁都能看出暮烟的前途无量。
对于不少官员的结交,她都是婉拒,回到自己的小院时,甚至还觉得过分冷清。
不仅是房间的空落落,就连心尖,也是同样的感觉。
平日里连婆往常都会在那道门处等着,离樊则是在小厨房里捣鼓美味的吃食。
小主时常因为读书而忘记了吃饭,他必须将饭菜做的美味一些,勾起小主的食欲才好。
昔日的相处仿佛就在身边,却被回忆遮掩埋葬。
她对情绪的感知向来淡,不卑不亢,无喜无忧。
投入时异常专注,会让人觉得她那双星河般的眼里只有你一人。
爱的热烈。
抽身时却又是那么冰冷无情,像高高在上的神明大人一般。
始终有距离感。
......
日子还在持续着,暮烟正三品的官阶与出众的容貌才华让说亲的媒婆踏破了门槛。
最后她吩咐近期没有什么大事都不得打扰。
将媒婆与闲杂人等一律拦了下来。
可此时,顾家却派人前来,希望可以与暮女君永结良意。
还是顾家长女与顾晚吟亲自前来。
顾家身为京城几大世家之一,暮烟也不好将她们拒之门外,何况人家多次来拜访。
“暮家女君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我家幺儿晚吟早就倾慕于你,不如我们就此结为亲家如何?”顾璐笑着,完全看不到之前对于“白面书生”的厌恶。
她身边的那位哥儿更是生的面如桃瓣,笑靥如花。
好一个明眸皓齿的惨绿少年。
美词气,有风仪,肤如玉,貌潘安。
特别是他抬眼偷偷看向你时,像一朵娇羞欲滴,含苞待放的花儿。
被抓到视线后又是羞红了脸颊。
暮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这是顾晚吟在镜子前练习了无数次自认为最好看的角度,寻常女子若是见了定是要将一颗心都扑在他身上的。
可看了看那“书生”似乎毫无波动的模样,顾晚吟有些伤心。
但更多的,是遇到心仪猎物的兴趣。
真是......
不枉他背后付出了这么多......
暮烟还在纳闷呢,顾家幺儿要联姻,与她?
吃错药了吗?
即便暮烟晋升的再快,在世家的眼里也不过是一个初有成就的书生罢了。
她的手中没有什么实权,背后也没有势力。
主要是因为她资历尚浅,晋升过快,许多事情还没有交接。
顾家不是要和剩余那俩世家联姻吗?以此巩固动摇的地位。
之前那顾家荣国公还来找过她让她不要有其他念头。
晚吟是要嫁入高门大户的,而不是来着贫寒破落的小门户。
现如今,是整哪出?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人亲自上门求娶的。”暮烟说的话可是毫不留情面,她对顾晚吟的印象不是很好,从之前的“万卷茶楼”就可以看出来。
这人貌似很享受女子的追捧,喜欢看他人对他露出爱慕的表情。
将情感玩弄于股掌之中。
顾璐的脸色突然有些难看,她正想甩脸离去,背后的顾晚吟却是拉了拉她。
刹那,她的脸色异常恐惧,就像是遇到了什么天敌一般。
顾晚吟对上她的回头,作了个口型,“还记得吗,姐姐答应我的。”
笑容像是漂亮美丽的罂粟,花骨朵下垂滴着绿色剧毒的汁液。
麻痹人的神经,带去死亡。
顾璐哆嗦一下,继续劝说暮烟。
“女君是哪里嫌弃晚吟吗?晚吟可以改。”他楚楚可怜,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像是什么救命稻草一样,眼眶红红的,一双大大眼睛里是欲掉不掉的晶莹泪珠。
惹人怜惜。
暮烟恰好不吃这套。
“抱歉,就不送客了。”暮烟做出告辞的动作,拂袖离去。
两人离开之后,顾璐在马车上一脸郁色,她一把推开婢女递过来的茶点,愤怒道,“该死的暮烟,竟然落我脸色,真以为自己三品小官多么了不起?”
还想骂什么,却见顾晚吟冷冷一眼扫过来,她就顿时像鹌鹑一样不敢说话了。
“姐姐,没有下次。”
他指的是她骂暮烟这件事。
顾璐脸色发白,额头冒出些许汗,竟是劫后余生的表现。
她现在一见到顾晚吟笑就忘不了那晚,那晚他拿着刀,亲手将自己的母亲一刀一刀的。
分尸。
不过是短短一年,顾晚吟身为一个男子,就掌握了顾家多数财产与权力。
他将自己的人一步一步安插,整个顾家与京城,都是他的暗探。
除此之外,他似乎还与外面的什么人有了联系。
顾家,从一开始的一蹶不振,依附其他世家变成了现在的昌盛。
独善其身,明哲自保,才是生存之道。
母亲当初罚他与暮烟断绝联系,生生跪了一天一晚,还上了许多刑罚。
他就,一项一项,乘以十倍,还给了母亲。
顾璐简直无法忘记那个晚上,她只是起夜,路过母亲书房还微微亮着光。
好奇的她走进去看了一眼,却是见着向来威风的荣国公被绑在书房的椅子上,口中塞着抹布,脖子上还带着锁链。
即便是华丽的衣裙也遮掩不了那遍体鳞伤。
绑在椅子上的大腿被生生锯断,丢在了一边。
断口还流着鲜血,不断染红着地面。
尤其是那眼珠子还缺了一颗,剩下的那只眼睛在与她对上视线时像是要生生从眼眶里爆出来一样骇人。
她挣扎的样子好像一条死狗。
顾璐只是个纨绔子弟,哪里见过这血腥场面。
她尖叫一声,连忙后退。
“姐姐,怎么让你给看到了。”幽幽的声音传来,顾璐就见着自己亲爱的弟弟像是从书房的角落里出现,俊秀的脸上还沾着鲜血,眼神里跳动着火光。
她想马上逃离这个地方,却像是鬼打墙一样一直转悠离不开此地。
直到又回到了原地,再次见到了顾晚吟。
“你们怎么做事的?怎么让她跑出来了。”话音一落,便有两名黑袍人出现,神不知鬼不觉。
顾璐就突然发现自己背后冒出来两个人,像是鬼魂一样飘忽着。
原本精神不稳定的她就又想尖叫。
却被顾晚吟一个眼神吓住了。
嗜血,冷意,恶毒。
诸多不好的词汇形容此刻的他,偏偏那张脸生的美髯白皙,娇俏动人。
“主子,可能是误打误撞进来的,阵法没破。”黑袍人回答。
“既然姐姐来了,那就别离开了吧。”
像是恶意般。
顾璐马上叫道,“顾晚吟,我可是你亲生姐姐,你,你,你不能......”
“嗯?我不能怎样。”
“晚吟,你这样对母亲,你就不怕她报复吗?你,你快离开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几乎是颤抖着声音。
“哈哈哈哈,离开?姐姐,你还是天真了啊。”顾晚吟笑着,却像是黑夜里冒出的怨鬼般声音尖锐,他拍拍手,“带上我的好姐姐,上了船,可不能中途离开呢。”
那一晚,她就看着顾晚吟是如何折磨往日里高高在上的母亲荣国公,到最后,还自己亲自拿刀,一块一块将母亲“分开”。
就埋在了书房外边的那棵树下。
到最后,她都是求着顾晚吟离开。
可第二天,她就又见到了“恢复如常”的母亲。
他没有说理由,但顾璐应该多多少少也猜到了这人是假扮的,昨晚见到的,才是“真正的”荣国公。
她还发现,荣国府上上下下,突然就特别听顾晚吟的话,身边的人好像都换了一张陌生的面孔,表面上她被推出来作为“继承人”的挡箭牌。
实则当权的人,一直都是顾晚吟。
他还贴心凑到她的耳边,“姐姐,我等这一天,很久了呢。”
“自此,再也没有人会忤逆我的决定,也不会阻止我和暮君了。”
她反应过来,暮君,说的是之前那个状元郎小白脸。
就因为这个,就杀了母亲!?
疯子,真是疯子。
她惊恐的眼神反倒是取悦了顾晚吟,他慢悠悠的泡茶,一饮而尽。
呵,他这亲生姐姐又懂什么呢。
他不过是将计划提前了一点罢了。
好在结果是好的,收获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