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竟是一时间的冲动,韩脂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的妻主也待你和其他人一般吗?你们......”
“似乎很是恩爱。”
他一番莫名其妙的言语弄得离樊面色很不好。
他和妻主如何的生活轮得到外人来评价。
“你是何人?有何用心?”
离樊生的本就粗犷,高大威严,加上身上从战场归来的杀伐之气多年都未经消散。
语气更是带点不耐烦。
些许吓到了韩脂。
暮烟走出私塾,将方才离樊不小心落下的玉佩递给他。
离樊一手拿着食盒,一手拿着佩剑。
没有手空出来系上玉佩。
于是暮烟亲自将玉佩系在了他的腰间。
说起来这玉佩还是她亲自挑选的,在大婚之日作为了定情信物。
慕黎也有,不过他认为自己在暮烟身上下的同心蛊就足以见证他们之间。
说起来也是后怕,之前暮烟差点陨落的时候慕黎没能感知到,也是因为那女子同为蛊修,知己知彼。
得知是温寒暇救了妻主的时候,慕黎一度陷入内疚之中。
怪不得当初分别的冷漠与这几年渺无音讯。
所以慕黎从不和温寒暇争。
甚至他们一般还是站在一边的。
韩脂见他们亲密无间,眼中满是不解。
“你们在聊什么?”暮烟问道,相处之间满是春风惬意。
“没什么,你快回去,外边太阳好大。”离樊道,眉眼间满是柔情。
“你来给我送饭辛苦你了。”
“还不是你教书都忘了回家吃饭,都该休息的人了。”
“好好好,我明天休沐我们去游湖吧。”
他们一言一语说着,周边间的氛围是韩脂远远没有见过的。
温馨,和睦。
他就呆呆的看着两人,沉默不语却不愿离去。
他有好多,好多疑问......
暮烟进去后,韩脂悄悄跟在离樊身后。
离樊早前在西国拼杀,就他这拙劣的跟踪技巧,他一早就发现了。
在路过一处僻静无人的小巷,他停下来,忍不住对后面说道。
“别跟了,出来吧。”
韩脂跑到他身前,不知道谁给他的勇气,将自己心中的疑问一整股的就问了出来。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跟你的妻主这般好,她待你为何和他人都是一样的?”
离樊被这句话问的莫名其妙,他的性子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完全不像面对暮烟那般温和。
反倒是急躁与凶性似乎在那十年刻进了骨子里。
“我和妻主的感情如何关你什么事?”
“明明......明明你......”
见着韩脂一直盯着他的脸,离樊是冷笑。
“你是不是觉得我生的没有其他人好看。”
这个其他人说的自然就是温寒暇慕黎他们了。
韩脂还是在少年时期,未到定亲嫁人的年龄。
可他的脸颊些许被火烧伤,生生破坏了这份美感。
说到容貌这件事他也的确是自卑过一阵。
他的容貌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那自然就是丑。
可在暮烟看来,高大健壮,五官棱角分明是美。
温润如玉,美艳妖娆也是美。
在妻主诸多侍君中,他似乎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没有温寒暇的端庄漠然,没有顾晚吟的贴心可人,也没有慕黎的娇艳动人。
可妻主笑着对他说,那张脸上满是柔情。
“你就是你,离樊,不必和他人去比些什么,在我心里,你依旧是那个在我破落的时候对我不离不弃的人。”
他的妻主爱他,心里有他。
就已经足够了。
离樊便是简言简语的告诉了韩脂。
见他一副呆呆的样子便没再过多理会离开了此处。
不过哪怕在他的描述中也是足以见得,他的妻主似乎对他真的很好。
以至于只要是谈道暮烟的时候,离樊都是一副骄傲幸福的样子。
过了几天,韩脂找到了暮烟。
不过这一次他不是在墙角蹲着,而是在暮烟傍晚即将离开私塾的时候拦住了她。
“夫子,我有事想要问你。”
暮烟驻足停下,说起来他也是经常在不知名的角落里看见这孩子。
年纪大了,有时候可能总是弄不懂小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问吧。”
“夫子你明明这么好看,还有很多好看的侍君,为何会待离樊哥哥别有不同呢?”
他们之间的温情就像是兼顾了数十年风雨之中不离不弃的家人一般。
无论是谁都插不进去。
暮烟给他讲起了自己的故事,不过是忽略瞎编了许多重要信息的。
她说自己原本是商贾一家,母亲外出送货身死。
外人觊觎这偌大的家产,后来她考取功名回到这江南当了个教书先生。
当初的贪官也被惩戒。
至于离樊。
是从当初自己没落的时候对自己不离不弃的人。
情人眼里出西施。
在自己心里,离樊就是好看的,特别的,不管外人如何评价。
其实说上来韩脂本就是一位五官端正,俊俏好看的哥儿。
若是将头发微微遮住那半边的烧伤,倒也是位不可多得的小美人。
唇红齿白,傅粉何郎。
只是可惜,那道疤痕因为年代久远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已经难以去除了。
这个时代男子的容貌何其重要。
他的母亲当初就是喜欢父亲的容貌才娶了对方。
如今待对方人老珠黄,病难在身。
便抛弃了从前的发妻对此置之不理,逃之夭夭了。
韩脂也是因此,貌似对天底下所有的女子都很抗拒。
“世界上的人不能以偏概全,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是这样。”
这也只是他们生活中的一件小插曲罢了。
在这里待了约莫一年,暮烟就带着他们准备离开去别处走走看看。
温寒暇自然是没什么意见。
这数十年里,他们走过了许多大好山河。
听说萧云羽的孙子现在都能爬了。
大元在她的治理下也越发欣欣向荣。
只是帝王家无情,当初所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终究做不了数。
人老珠黄,红颜逝去,终有新人添。
唯唯留下身下的皇后之位。
云溪忽的庆幸自己没有困在这深宫中,他见识过许多。
在外以女子身份终究会好行事许多。
有云溪在,云奇和莲愉向来不会受委屈。
倒是夜楚离,暮烟辞官离开之后他也跟着卸下了自己帝卿之位。
她走过的每一处山河,他都会一一去看。
哪怕是只能顺其追寻她留下的踪迹。
年少的他过于骄傲自满,终究是失去了自己心爱之人。
明知她的性格孤高自傲不愿屈居人下。
可自己还是......
不愿放手......
每每夜里难眠辗转反侧的时候,他都会忆起曾经。
自己初见暮烟的时候。
惊鸿一瞥终成梦,缘浅奈何情深重。
因着年少有所思,此后日日夜夜终成心魔。
还没有撑到下一个地方,他便在江南烟雨处的一所庭院里口吐鲜血死去。
死前还紧紧攥着手中暮烟曾经还给他的玉佩。
手指抚摸着桌案上的画。
画上的女子清冷似仙,脱尘出世,可这描不出那人的三分神韵。
忧郁成疾,病牢积身。
————
暮烟后来与他们来到了一座小镇安家,这里倒是四季如春,风景如画。
关键是小镇上其乐融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似乎多了一些什么烟火气息。
慕黎还是喜欢穿着大红色的衣裳,明明已经是一把年纪,脸蛋身段都要比成年的哥儿更漂亮。
似乎在暮烟的滋养下更加有韵味。
每次上街都会吸引不少视线。
甚至有人还以为是哪家未出世的哥儿前来问询。
他得保养好自己,在这些年对着这方面的蛊虫研究不少。
温寒暇倒是在暮烟的偏爱下不必担心这些。
可白日照着镜子梳妆时,眼角似乎多了处皱纹。
岁月明明在他身上流逝的并不明显。
可他摸上自己的脸颊还是略有忧愁。
暮烟上前来从背后抱住他,抚摸着那头青丝,轻轻吻了一下。
看到他的肩膀有些担心,拿来药帮他上药。
原来昨日那处被暮烟咬破了皮,哪怕过了一夜,还是透露着丝丝血痕。
“你昨日怎么不说?”
温寒暇看着镜中的自己,肩膀上的痕迹倒的确明显,轻笑了一声。
“你还笑,你怎么这么喜欢......”
似乎难以启齿,暮烟的声音有些沙哑。
温寒暇似乎特别喜欢将暮烟架在榻上,自己低下身来亲吻允吸那处。
他将白软细嫩的大腿驾于肩上,轻轻一吸似乎就会有红痕。
煞是好看。
每每居高临下,看着那谪仙般的容颜为自己沉沦欲念之时,说不出的惑人。
“不是你先挑起的?”
温寒暇笑着,淡漠疏离不再,有的只是温情。
像是仙君下凡,独对心上人如此。
“胡说......”
之前暮烟在慕黎的房中的时候,慕黎之前在青楼当过花魁,自然见识过不少。
玩的花。
将许多快乐的手段都用在了他们之间。
为的,就是想要取悦妻主。
如今暮烟学会一点用到温寒暇身上,自己反倒先承受不住。
似乎是想起昨日她居高临下看着温寒暇堕入欲念的模样。
单薄的里衣被扯开腰带,露出精悍有力的胸膛。
他的眼尾红晕丛生,眼神迷离。
沉浸在情欲中的脸庞,出尘如仙的面庞,如同堕落的妖魔。
在她身下喘息着,一遍又一遍。
不知疲倦的喊着他的名字。
烟烟。
当初他原本以为自己二十左右就会死去,没想到是暮烟救了他。
她真的有办法,救他这个逆天改命之人。
每当他担心想要具体询问的时候,她总会牵起他的手对他说不会有事的。
只是寒暇,你今后便不能占卜,也不能窥探国运了。
这又何妨?
温寒暇只想告诉自己面前的心上人。
这一生。
有她。
便是幸运。
————
顾晚吟倒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敲开暮烟的心房。
他本就带有目的接近她。
目的自然就是她。
不过自己倒算不得什么无私奉献者,自己只是想要独占罢了。
好不容易杀掉他格外厌恶的母亲,又解决掉了顾家的人。
离经叛道。
嗜杀成性。
但在暮烟答应会娶自己的同时,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让他着实没有想到的是,顾家的底细都被查了出来。
直接抄家了。
她娶了别人。
那他不妨就想着他们一起去死好了。
殉情也挺好的。
孩童时期的阴暗以及家庭的畸形,让他明白似乎没有什么是可以不劳而获的。
你要有心计,你要有算计,你要曲意逢迎,你要虚情假意。
别人才会来爱你。
当初山崖的绑架,暮烟单方面与他谈不上有什么交集。
虽是他的一厢情愿。
可之前明明承诺了娶他,他好不容易才使得顾家易主。
怎的,后面就另娶他人了呢。
所以他要拉着暮烟一起死。
死在一起,某种程度上也算他顾晚吟是她暮烟的妻了吧。
毕竟只有夫妻才会死在一起......
可后面来的刺客也是他着实没有想到的,他明明安排的不是这一批。
暮烟提剑挡在他身前的那道背影。
风华绝代。
即便是身上多处伤口鲜血的溢出,染红了衣裳。
可那张脸依旧好看的惊人。
永远。
永远他都忘不了那一幕。
女子口吐鲜血,却仍旧不忘向前挥剑,抵挡刺客的同时回头对他说。
“快走。”
鲜血喷洒在她的脸上,犹如刀剑挥割于心。
很痛。
但是......
你为何要在乎我呢。
明明......
明明自己只是地上的烂泥,想尽办法才触摸到了天边明月的一角。
却发现那是镜中月水中花。
不是吗?
去搬救兵时的顾晚吟还是算计了暮烟。
若是救援能快一点,想必她也不会受重伤,也根本轮不到他为心上人舍命那一幕。
他想赌。
想要赌她的心。
赌输了,便在她怀里香消玉殒。
赌赢了,便是为他可耻的心动买单。
一辈子赖在她的身边。
哪怕只是看着也好。
所幸,他是幸运的。
他用数十年敲开了暮烟的心房。
在面对她这件事上,他向来不倦。
在一次撒娇要求暮烟陪他出门的时候,顾晚吟不经意间看向了身边那座宅院。
他们仅仅只有一墙之隔,可顾晚吟深知那里面住的人是谁。
不过是一个骄傲自大但却胆怯得不敢来见她一面的胆小鬼罢了。
他争取了。
不争取的人在感情方面又怎会赢。
他知道自己是个疯子。
如若是得不到她,那就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一道绚烂的痕迹,让她不能忘却。
哪怕是。
献祭自己的生命。
————
“烟烟,我们该走了。”
数十年不曾响起的声音此刻在脑海中格外清晰。
暮烟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他正在熟睡。
摸了摸他的头,“走吧。”
暮烟离去,留了一丝灵魂之力在此。
凡人的生命过于短暂。
不过是陪伴他们片刻。
看来,自己还是动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