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广林一口气说到这里,想起前世的种种乱象,心里头更加不痛快了。
他伸手端起茶杯,掀开杯盖,碧螺春浓郁的茶香让他的情绪得到了一点放松。
“接着说!”粟子莹的大眼睛里闪动着一种光芒,一种名为欣赏的光芒。
刘广林放下手中茶杯,点点头,接着说道:
“目前我认为,这种风气已经确实地在腐蚀我党健康发展的根基了。
是的,现在的政府办事机关,‘吃、拿、卡、要’蔚然成风,已经形成了腐败的温床,对我们党的事业、国家的经济发展造成了一定的破坏性。
因此,这种坏风气,我认为有必要、也必须从根源上把它斩断、抹去!”
刘广林用极其简短的几句话,说清楚了现在的机关病。
粟子莹从刘广林的这短短几句话里,可以看出他对党的忠诚与热爱,可以看出他对眼前这种机关病的认知和态度。
这就够了!
接下来,俩人要商谈的都是程序上的事情,涉及到的不过是斗争的手段问题。
粟子莹坚信,只要原则上不出问题,手段上的问题都是次一级的问题,一时的成败而已。
而从今天的这一番话里,粟子莹不难看出,刘广林和她一样,都是坚定的党员,是真正的同志。
“经过你这么一说,是的,我能很清楚地看到了,这种现象的危害性。而且,这个问题牵扯的面很广,触碰到的利益很复杂。
你应该有了一个比较成熟的方案了,也说来听一听。”
刘广林把自己对行政服务大厅的构想,详细地和粟书记作了汇报。
办公室很安静,刘广林的声音充满了成熟的磁性,在仲夏的午后流淌着,就像一条神秘河。
风从纱窗后面吹进来,轻轻地鼓荡着薄纱窗帘,像一个正在飘忽的梦境。
粟子莹在听完了刘广林的详细讲述之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对于刘广林提出来的这件事情,无论你把它放在多重要的地位上,都不为过;无论你把它放在多么谨慎的区间里,都很正常。
因为它,真的很重要,也真的很需要谨慎的态度。
粟子莹经过一番长长的思考之后,对刘广林说道:“我个人对你的提议是很动心的。
但是,你应该很清楚,这件事情要想把它办得扎扎实实的,不是流于表面的,需要准备、需要支持的方面很多。
不过,我有信心,也有力量来完成它!
广林同志,给我一些时间,我们一起,共同来完成这个开先河的壮举!”
这是刘广林和粟子莹相识以来,第一次听粟子莹称呼自己为“同志”;也是刘广林认识粟子莹以来,第一次听到她用这么正式的称呼一个人为“同志”。
这让刘广林有了一种强烈的认同感。
不知道是不是刘广林的错觉,同时,这也是他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归属感。
······
刘广林离开办公室之后,粟子莹仍旧沉浸在对刘广林提出的,行政服务大厅的天才构想之中。
刘广林的这个构想,完全没有提及改变现在办公机关的作风问题。
但是,不论你怎么想,他的这个构想都确实可行地纠正了这个作风问题。
甚至于,如果主管领导是对现在的机关作风问题有着一定认识的,完全可以借助这个行政服务大厅的建立,彻底杜绝“吃拿卡要”的不良现象。
就是得罪的人有点多!
粟子莹想到,往后那些原本应该坐在机关办公室里,发号施令的干部们,现在要像银行的柜员一样来办公,想象一下那股子怨气,真不是好承受的。
而且,建立这样一个机构,没有市委点头的话,编制上就过不了关。
市委编制办一直是米汉南副书记在管,这一块,得做好被他卡脖子的心理准备才行。
不过,这些问题都是次要的、技术上的问题,总是能解决的,也是好解决的。
现在的首要问题是,这样的新机构、新编制,有没有必要拿出来大鸣大放地搞!
如果要,那就必须和家里人讲清楚这件事情的起因和后果;如果不要,准备偷偷摸摸地搞,那就更要和家里人讲清楚了。
万一被别有用心的人捅出来,捅到国家高层那里了呢?!
什么?你说谁会这么干?
哎呀,那可太多了!
既得利益者别的事情不要干,八分钱一张邮票的鸡毛信,给你写上个几十封,就足够惊动一群人了。
再说了,行政服务大厅这样的机构,本身就充满了争议的。
嗯,最主要的,哪个派系还没几个政敌?换一句话来说,没有政敌的政治派系,那还是派系吗?
所以,不管是大鸣大放的搞,还是偷偷摸摸地搞,最终都一定会被捅到高层耳朵里去的。
这一点,和小岗村的承包责任书性质是一样的。
想到这里,粟子莹拿起桌上的电话,直接拨给了大伯粟润的办公室。
接线员转接之后,听筒里传来大伯温润的声音,“莹莹啊,你这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事吗?给大伯说说!”
粟子莹和他大伯的感情很好,甚至超过了对她自己父亲的感情。
“大伯,有这么一个事情我拿不定主意,正要向您请教呢!”
电话里,尽管粟子莹说的比较简洁,可粟润还是被成立行政服务中心这样一个天才的想法给震惊到了。
从事物发展的规律上来说,一切事物都有萌发、成长、死亡这么一个过程,哪怕是行政程序也一样。
难道说,现在行政机关的强势作为,已经走到了尽头?!
所谓“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从这一哲学的角度上来说,这个行政大厅的出现,实在是在延长行政机关的寿命期限啊。
而且,现在的机关病也确实到了应该治理的程度了。
那么,有这种温和有效的治疗方法,为什么不用呢?
所谓的利益层面,在粟润这个级别的领导眼里,不过是后浪推前浪的一个方式。
如果之前的既得利益者舍不得、放不开,还要想着争一争、抢一抢的话,粟子莹可以引领新的既得利益者们,去和他们争、和他们斗嘛!
干改革工作的,哪里会没有斗争呢?!
利益的交叠哪里会少得了斗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