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子莹和陈衡打交道的时间不短了,从她担任南港区委书记开始一直到现在,已经三年多了。
在这三年多时间里,两人有过合作,有过对抗,从不了解到理解,要说没有一点感情,那才是胡说。
现在陈衡去任在即,粟子莹在他临走的时候,还要逼着他去得罪人,落实编制,心里头自然是有一丝丝的不落忍。
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宦海无定,风波无凭,除了那些个执掌风云的大人物之外,谁又能真正地决定自己的前程呢!
······
粟子莹离开市委办公楼,驱车前往三公里外的市政府。
市政府建在江边,法院、检察院等等大机关都在这一条沿江路上。
此时,市政府的大门口,站着二三十名警察,正警惕地看着在大门口静坐的一群人。
一块白布做成的长幅上,用墨水写着“要工作,要工资,要吃饭”。
字迹很别扭,就像是螃蟹爬出来的,有些引人发笑。
但粟子莹只感觉嘴里头发苦,根本笑不出来:能想到到市政府门口静坐的,基本上都不是笨蛋。
笨蛋既没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胆。
这些人不管是在什么单位,绝对是属于老油条一类的,基本上混的都不算太差。
现在,居然连这一类人都要快吃不上饭了吗?
这些人看到有车来了,连忙起身,往旁边挪动,虽然他们预留的通道已经很宽敞了。
看到这一幕,粟子莹的心情更加沉重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沉甸甸的压迫感,让她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必须要为他们做点什么!
在这一刻,她似乎有些理解陈衡为什么要拿一千万元了。
······
粟子莹来找叶市长,当然不会像去找陈书记那样正式。
先不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大家都是同一个派系里的人,太正式了反而不好,有敬而远之的嫌疑。
所以,粟子莹很随意地敲了两下叶市长办公室的门,就不见外的走了进去。
叶市长正在处理公文,市政府的公文处理速度就是运转不快、不顺畅,这让习惯了在发改委这样的大机关里办公的叶市长,感到非常不适应。
听到敲门声,他抬头一看,见走进来的人是粟子莹,连忙起身相迎,笑着说道:“欢迎欢迎啊,快请坐,你可是大忙人!
怎么样?米国之行有什么收获吗?”
这个,真不能怪叶市长不会说话,哪壶不开提哪壶!
实在是信息不对称,而且,在叶市长看来,粟家的海外关系就摆在那里,粟子莹这样一位小公主都出面了,肯定有收获嘛!
所以,叶市长就打算凑趣下,展开话题而已。
尽管叶市长的这个招呼打得不是地方,但粟子莹也没有介意,不知者不怪嘛!
而且,从叶市长的表情和语气上可以感觉得到,他是真心希望粟子莹能搞几个项目的。
“咳!搞经济和搞政治那是完全不同的领域。尤其是在米国,”粟子莹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两者之间的关系颠倒了。
在米国,好像是经济利益在主导着一切。
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些只是资本家在向我们展示他们独特的优越感而已。”
粟子莹说的很拗口,但具体意思,叶市长还是听明白了。
原来,粟子莹这次去米国考察一无所获啊!
叶市长正是听明白了,所以才补上这一句,“这个没办法,米国联邦性质的政治体制,就决定了其财阀政治的基本特征。
而财阀政治的巅峰,就是二战前的魏玛共和国,一块面包要卖一个亿的德国马克。
所以,财阀政治的最终追求,就是让所有人都免费给他们打工,利益大于一切嘛!”
叶市长轻描淡写的一席话,把米国体制上的华丽包装给剥得干干净净的,露出了赤裸裸的原形。
这让粟子莹有些意外。
毕竟在九十年代,因为信息不对称,加上西方刻意夸大宣传的原因,导致了很多知识分子,对米国都有一份盲目崇拜的情结。
看来,对米国有着清醒认识的人也不在少数啊!
不过,赞许归赞许,这种想法可以放在心里,是不能说出来的,大环境不允许。
所以,粟子莹有意无意地对叶市长说道:“军工联合体的政治组织,那是真霸道啊!
如果从言语上说服不了你,他们真的会用航母战斗群来说话的!”
事实证明,粟子莹这话根本就没有说错,这也是国家一直埋头搞航母的主要原因。
叶市长当然听懂了,这么直白的警告,要是叶市长都听不懂的话,那他也不配成为一个合格的厅级干部。
正是因为听懂了,叶市长才迅速改变了话题,“你这是有什么事要我去忙的?”
粟子莹点点头,对叶选良的反应比较满意,“南港区政府的各个机关单位,因为分管的片区面积严重缩水,导致了业务量严重下滑。
现在,各个机关单位里面人浮于事的现象十分普遍。
人闲是非多,不利于维持稳定!
我决定成立一个全新的机构,叫做行政服务大厅。”
说到这里,粟子莹把什么是行政服务大厅细细的给叶市长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粟子莹也不等叶市长做出反应,直接说道:“叶市长,你知道的,像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避得开市委的。
最起码,行政编制权就握在市委手里。
不瞒你说,我刚刚从陈书记那里出来,谈的不是很顺畅!”
粟子莹介绍的行政服务大厅这个构想,让叶选良眼前一亮,甚至连精神头都上来了,这可真是个了不得的创举啊!
不但从组织结构上解决了“吃拿卡要懒”的机关病,还从制度上杜绝了这类现象的蔓延。
这都不止一举两得了,这是一举几得啊,我要数一数!
这种机关病都已经被上层领导当成牛皮癣一样的顽疾了,正头痛怎么治理呢!
现在好嘛,在我这里就已经悄无声息的被根治了!
这种与有荣焉的成就感和自豪感,冲击得叶选良的灵魂都在颤抖!
毫不夸张的说,叶选良在这一刻,对粟子莹多少是有些崇拜的:这就是政治世家的精英吗?果真是意想不到的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