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车和车辆没有直愣愣奔城北走，而是绕行北上。
    追击的人在他们进入华安城城郊范围后撤离，叶枭直接上车。
    “你的机车怎么办？”常乐见那机车被扔在路边。
    “扔了呗。”叶枭坐在她旁边拍拍手。“再说，那也不是我的车。”
    常乐惊愕：“偷、偷的？”
    “屁！我能干偷车那种事？”叶枭一脸骄傲，“从一群小黄毛那儿抢的。”
    常乐：……
    好，好好好。
    “轰隆——”
    “嘭——”
    震天动地的巨响从不远处传来，大地连带着车辆都在颤动。
    常乐从车窗向外看，发现与他们所在位置并行的，华安城南位置，已经发生交火。零碎的炮火余波四散，距离他们不过数百米。
    “加速离开。”叶枭踹了脚驾驶座位，“华安城是他们的地盘，进了北边那一片异种聚集的地儿，你才能自由。”
    “知道。”九方归声音依旧平静，但车辆却再次提速。
    车辆在公路上飞驰，避开了城南，却因为北上的没有被毁的车行道靠近城内，他们不得不靠近冒险进入。
    这一进入，不出意外出了意外。
    他们被政府军拦在刚进入华安城城北的地方。
    前方冲突已起，政府军与新派军各从东西两个方向来，还未见明火，但是已经出现伤亡。
    “我们从后方冲过去！”叶枭道。
    九方归却眯着眼睛落在一人身上：“来不及了。”
    一股十几米的飓风突然席卷而来，继而被一大团黑白水墨迎面阻拦，仿佛泥牛入海，渐被消融。
    飓风消散，一道倩影显露出来，倒飞而出，卷起空中余风才止住身形。
    是旧派的那位女少将，风灵。
    而她对面，那熟悉的水墨流动则是来自顾中书。
    风灵背后，是后撤的政府军，而顾中书背后，则是最前线的他的部下，现正从北方前线撤下来，向南部荣继昌的老巢逼近。
    风灵带人阻拦，但显然较顾中书修为差了一筹。
    这时，又有两道流光自天边飞来，落在风灵身后，是荣继昌派来的人，形势逆转。
    “车上的人！下来！”有政府军发现他们的车辆。
    九方归与叶枭对视一眼，没有动。
    这时，南部后方横空落下一道璀璨剑芒，与一抹巨大的白虎虚影相撞，两者相撞，威力像朝大地投下一枚核弹，轰隆的余波携着被掀翻的土石巨浪袭来。
    叶枭反应迅速地捞起常乐，与九方归迅速扔下车辆飞掠撤离。
    言承旭消散，被波及的普通士兵倒了一地。
    只剩下空地上两相对峙，多了另外赶来的几人。
    嬴晟、秦玄、沈鸿俦、魏白瑜、荣继昌都在！
    新旧两派核心，几乎全部在此！
    常乐看到荣继昌满身狼狈，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立刻明白，这短短的一两个小时，新派三下五除二就掌握了大局，荣继昌已露败象，这是要转移逃离却被拦截。
    嬴晟披挂长袍，长袍上的金线绣成腾飞金龙，他手持一柄古朴长剑，显然是异能【帝皇】发动下的状态。刚才那道惊天的剑芒，就是出自他手。
    因为倒了一地，稳稳当当毫发无伤的九方归三人就格外明显了。
    “呵，”沈鸿俦勾唇，“叶枭、九方归，这下人可都到齐了。”
    新旧两派的人略略移动位置，九方归与叶枭站在一起，与另外两派形成三方对峙。
    互相敌视，互相警惕，互相阻拦。
    没有任何征兆，所有人几乎同时出手！
    飓风席卷呼啸，锋利的风刃与黑龙坚硬的龙鳞激烈摩擦，
    黑龙腾飞与背生双翼的白虎轰然相撞，倒飞而出的白虎张开双翼挡住漫天神雷，
    散落的神雷被气势裂天的剑芒劈碎，破碎的神雷被飓风裹挟，
    黑白水墨流光将飓风与神雷消弭于无形，黑暗的分解因子聚成旋涡与水墨相融同归于尽。
    站在人类修行巅峰的几人，打得堪称天崩地裂！
    九方归没有出手，依旧是没有任何攻击能力的模样，混乱中，他带着常乐靠近北侧。
    “常乐！”忽然听见一声断喝，秦衔赶来。
    常乐心道不好，知道他要阻拦，秦衔已到近前，语气急切：“我不是你的敌人，我不会强求某一条路，但是我必须站在大区和秦家的位置上，确定你给出的两条路不会威胁到大区！”
    常乐愣了下，下意识转头看九方归，却见他目光平静，并没有因为自己告诉秦衔实验结果、秦衔说的“大区”“秦家”而露出惊讶。
    九方归伸手拍开秦衔抓常乐肩膀的手：“先离开这里！”
    顾玉京从后方赶来，一推秦衔：“先走！”
    混乱之中，四人转而向北。
    前方地外异种降临后的战乱痕迹犹在，大地满目疮痍，凄厉绝望。可常乐拉着九方归的手，却在废墟中看见希望。
    她迈步向前。
    “嗡——”
    常乐、顾玉京、秦衔三人，几乎同时被弹开。
    只有九方归一人，跑到了前方。
    九方归愕然回首：“怎么回事？”
    顾玉京伸手，一堵无形的墙挡在他们面前，将他们阻拦在这片土地上。
    秦衔神情没多少意外：“果然，这里就是我们的终点，我们没法离开这里。”
    九方归眼眸冰冷，回头大步走过来，拉起常乐的手就往前走。
    常乐停下了脚步，九方归回头。
    无形的墙壁，两人分割在两侧。
    “先生，对不起，”常乐努力地挤出笑，“我过不去，我不能陪您回家了。”
    九方归紧握着她的手，眼神带着执拗：“跟我走。”
    常乐苦笑着摇摇头：“我没法跟先生走，我要离开了，先生应该早就发觉了吧。”
    九方归因为牙关用力而嘴唇微颤：“我不知道你来自哪个与我有关的世界，或是来自某段时光。但是，你在那里过得并不好，是不是？”
    常乐红了眼眶。
    “拦住九方归！”荣继昌喊了一嗓子，异能【黑暗分解】朝这边蔓延。
    “交给我们。”顾玉京扯着秦衔上前。
    九方归转过身，望着她：
    “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莫名亲近。后来探查万雷术时，我就感知到你与我亲缘相近。
    这里混乱，所以我才带你在身边。”
    九方归轻拭常乐眼角泪花：
    “乐乐告诉我，在你那里，我们是什么关系？兄妹？姐弟？父女？嘶……
    难道是母子？还是母女？总不至于是……姐妹？!”
    眼泪汪汪的常乐哭着笑出来：“先生!你这时候还逗我呜呜……”
    九方归也笑了声，只是眼睛满是忧伤怎么也笑不出，他忽然伸手将常乐拥入怀中：“你是我的宝贝女儿，对不对？我的乐乐。”
    常乐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贪恋着那虚幻又真实的温度，可她试了几次，生疏到喊不出口，更觉难受。
    怀抱更紧，九方归声音微哑：“是爸爸不好，让我家乐乐受苦了。”
    常乐绷不住哭泣，却很快哭不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必须推进这段历史，必须让九方归和叶枭顺利离开。
    她抹去眼泪，把九方归向前推开：“快走！你必须走！”
    九方归想回头，被常乐喝止：
    “不许回头！往前走，别回头！我不想你看着我消失……”
    九方归站在那片疮痍的大地，面朝三百年前的九区的荒原，背影连同斜阳和废土，一同印在常乐的眼眸中。
    那片能被称为“家”的地方，即便是在这虚幻又真实的世界里，她都没法回去了。
    “先生，代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