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槐见黄金花这副模样只是皱了皱眉头,沉声说:
“你去通知周队长,我去大队部等着他。”
“哎哎哎,我这就去。”
黄金花说着话,一边往家走,一边扭头朝同自己一起过来的几个妇女说道:
“招呼好刘队长,我去叫人。”
周建才一听自己媳妇说丢粮食,又听说民兵队队长过来,就知道出大事了。
他急慌慌地朝大队部跑,还冲媳妇说:
“去,去找建国,让他赶紧往大队部来。”
黄金花本来不是个多嘴的人,不过毕竟是个妇道人家,又是在大队部做饭的,知道大队部现在的粮食刚刚能撑到过年。
这还是要大伙儿顿顿喝稀的,溜个水饱,反正饿不死人就成。
如今丢了粮食,说不准大伙儿过年就要饿肚子了。
因此,去找周建国的时候,忍不住就把事情说出来,周建国媳妇一听丢了粮食,妈呀一声,直接满院子大喊。
周建国知道媳妇这恨不得天下大乱的德行,不过这时候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赶紧先往大队部去了。
他前脚刚到大队部,后脚四队的老爷们就拿着家伙事儿,气势汹汹地冲大队部冲过来。
周建才一见这情况,黑着一张脸朝众人骂了几句,众人这才放下手里的家伙,蹲在院子里听信儿。
刘槐也没藏着掖着,直接把昨天后半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也没有责怪四队的疏忽,只是随口说了一句:
公社派出所的李公安说这些日子偷粮食的人不少,让咱们村子做好防范。
周建才和周建明两人却是把这话牢牢记在脑子里,想着等这个事情完了立刻安排民兵晚上巡逻。
得知偷粮食的贼现在还在一队,众人又纷纷纷往一队去了。
四队的人刚到一队,公社的公安李宝田和民兵大队的周建明也带着人来了。
路上,易云平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李宝田说了,李宝田心里头也烦,刘家垣四个大队的情况他一清二楚。
如今,三队的原因偷了四队的粮食,一个处理不好,两个大队起了冲突,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宝田找到呼三让他把情况再说一遍,呼三这会儿见了公社派出所的公安,就跟见了大救星似的,赶紧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说出来,只求让公安同志早点带他们离开刘家垣。
他们偷了四队的粮食,要是四队的人来了,还不得往死里收拾他们?
结果,李宝田把话刚问完,周建才和周建国两人就从外面进来了。
一见呼三,周建才二话不说,抬脚就朝对方心窝踹,一看就知道是准备下死手的。
“队长,队长,可不敢闹出人命来。”
旁边的周建国赶紧伸手去拉自家队长,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人没拉住,倒是自己不小心踹在胡三脸上了。
周建才这一脚用了狠劲儿,踹在呼三心口,呼三的脸一下子就白得跟蜡一样,嘴里见了一点血。
李宝田见要闹出人命,赶紧上前拦住了:
“周队长放心,粮食还在一队呢,没丢,这四人我们要带回公社派出所审问,到时候肯定没他的好。”
周建才自然不能不给李宝田面子,点点头退出了屋子,让李公安把人带走了。
不过,临走的时候,周建才特意朝自己堂弟周建明看了一眼,周建明知道他什么意思,隐晦地点点头,带着人往公社去了。
他们这边刚刚送走李宝田,那边高云光也出了村子往派出所去了。
上次大队长罚他给一队积粪堆肥五筐,他家里出三筐,剩下的两筐要他自己想办法。
这些天,他一天到晚地背着个筐子去拾粪,可惜现在人人都吃不饱,哪儿来的粪?
有时候,一天出去也就拾个三五块,公社人多还好一些,有时候能有十来八块地。
粪没拾多少,可他一天到晚地背着个粪筐,浑身上下臭得就跟在茅房里跑过似的。
回到家日子也不好过了,以前他爸虽然不怎么管他,但起码不会打他。
他大伯和奶奶更是护着他,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先紧着他,至于他妈……
他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他妈对他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村子里人都说他妈脑子有点问题,高云光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这几天去外头拾粪,有时候回来晚了误了饭点,大队部也不等他,他只能回家想想办法。
可是,家里没什么吃的不要紧,他爸他妈一句话也不说,大伯和奶奶话也少了。
高云光回到家,总感觉肚子里憋闷得厉害,想要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跟谁说。
昨天下午特意赶着饭点回来,去大队部吃饭的时候听二队的人说易云平房子盖好了,在大队部请帮忙的师傅吃饭,大鱼大肉的不说,那香味隔着二里地也能闻得着,也不知道放了多少油。
高云光晚上饿得睡不着,窝在被窝里一直在想家里的情况,觉得所有的不正常都是从自己被罚积粪堆肥开始的。
思来想去,都是易云平的错,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被罚堆肥积粪,家里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今天早上他是被饿醒的,本想着吃了饭再去公社的,可实在是咽不下那口气,一大早起来喝了一茶缸子热水,背上粪筐直奔公社去了。
他要去公社举报,举报易云平盖三间砖瓦房是资本主义享受派,请人吃饭铺张浪费,大手大脚,应该被拉着游村。
当然,他自己是琢磨不出这些话的,这些都是他道听途说,也有些是以前从大伯嘴里听过的。
李宝田和周建明骑着挎斗摩托先回了公社,两人正等着下面的人押回呼三等人审问,结果外头进来个小伙子,说要举报刘家垣的易云平。
两人相视一眼,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就招呼人进来说话。
高云光心里那个高兴啊,这一次易云平盖砖瓦房,请吃饭可是有不少证人的,自己这边一举报,看他那边怎么开脱?
而刘家垣这会儿也炸开了锅,周建才等四队的人直接带人去三队大队部要说法。
三队队长叫王怀兴,按照辈分算,是书记王大海的侄子,不过今年也五十多岁了。
一见四队来者不善,心里头也是生出几分恼火来:
虽然他们姓王的在村子里说话没有以前管用了,但也轮不到你四队打上门来吧?
三队的大老爷们一见这情况,也是操家伙准备干架。
好在,大队长刘原带着民兵队长刘槐和一队的四五十个民兵过来稳住了局面。
刘原知道,三队的队长虽然是王怀义,但真正说话管用的还是王大海,所以他直接找上王大海,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王大海以及王家众人一听这话,顿时一个个黑了脸,纷纷扭头看向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王永生。
王大海面色阴沉,盯着王永生沉声问:“你婆娘呢?叫过来!”
王永生不敢推脱,赶紧回家叫他婆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