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旺才家的钱票粮食都充了公,所以二队的大队部现在也有了一笔钱。
高有才走马上任的第一天,就提拔高云山做民兵队长。
高云山虽然年轻,但是从他这些日子的表现来看,有勇有谋,敢打敢拼,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个位置。
再然后,和二队的几个小队长一番商量,决定趁着现在不太忙,先盖三间大仓库。
如今,村子里其他三个生产大队大队部旁边都有仓库,就等着夏天洋柿子上来,做洋柿子酱呢。
这些事情他提前找大队长他们商量好了,今年做洋柿子酱的时候二队也可以一起做。
至于盖仓库用的砖,去年大队长盖砖窑请人烧砖的时候,正好多出来一部分,前些日子说好了,这部分砖可以给二队用。
有明白人合计了一下,去年砖窑剩下的砖,刚好够二队盖三间大仓库,你说巧不巧?
易云平再次见到高旺才的时候,是在正月二十一。
他发誓,自己不是来落井下石的,而是高有才队长请自己过来规划大仓库的。
易云平不会盖仓库,但是他知道仓库建起来以后要放什么东西,把这个要求说清楚,再参考参考其他三个生产大队现成的,仓库盖起来肯定没问题。
高旺才这时候正在帮着调泥,他看着地上的泥,再看看忙得热火朝天的人们,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蠢得厉害。
本以为有才跟自己是一条心,没想到……
“易云平,你是专门来看我热闹的?”
当易云平站在高旺才面前的时候,高旺才放下手里的活,略显僵硬地挺直了腰直视易云平。
易云平摇摇头:“我是来看看二队怎么盖仓库的,至于你嘛……手下败将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高旺才听到“手下败将”四个字,脸色瞬间漆黑如墨,他死死盯着易云平,还想要说点什么,但却听身后有人大吼道:
“高旺才,你活儿干完了吗就偷懒?还不赶紧去干活?”
高旺才扭头看了一眼,是民兵队的一个年轻小子,按照辈分来说,还要叫自己一声叔叔的。
对方见他看向自己,顿时更来劲儿了:
“高旺才,你看什么看,这会儿是偷懒的时候吗?耽误了时间仓库盖不起来,今年冬天大家上哪儿做洋柿子酱?”
“这么大的责任,你能负得起吗?还当自己是以前的高队长呢!”
高旺才听这小子说话这么难听,脸皮狠狠抽了两下,最终还是低下头开始继续调泥。
易云平看了高旺才一眼,就继续往大队部找高有才等人了。
进了大队部院子,妇女主任柳小燕正带着二十几个妇女同志做饭,见他来了就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抬头朝大队部的屋子里招呼:
“当家的,当家的,易会计来了。”
“易会计来了?来来来,赶紧进屋,就等着您呢。”
高有才笑吟吟地从大队部的屋子里出来,热情的拉着易云平的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易云平救过他爹妈呢。
正月二十七的早上,太阳没出来,厚重的乌云黑沉沉地压在天空,让整个村子都看起来显得阴郁了几分。
但是,整个刘家垣村子的人却一个个兴奋不行。
大队长刘原亲自叮嘱四个生产队长,一定要把水道清理好了,保证雨水能顺畅地流到水井里去。
时隔两年多,老天爷总算是开眼了,又要开始下雨了。
现在眼瞅着就进了二月,这一场大雨下过之后,地喝饱了水就好出苗了。
等到上午十点多的时候,终于开始下雨了。
刚开始的时候还是蒙蒙细雨,不过半个小时之后就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
狂风暴雨很快席卷整个刘家垣村,老天爷似乎要将积蓄了两年多的雨水一下子全都倒在地面。
瓢泼的雨点被狂风卷成密集的雨帘从高空落下,干渴了两年多的地面如同一块巨大的干煸的海绵,开始疯狂地吸收雨水。
不少小孩子趁着大人不注意,一溜儿地钻进雨水玩闹,随后耳边就响起了一声声的河东狮吼。
不过,很快大人也按捺不住,走出家门,站在院子里张开双臂开始迎接这期盼已久的狂风暴雨。
年龄大一些的老人,更是跪在院子里不停朝着老天爷跪拜磕头。
这样的行为,要是换作以往,肯定会有人跳出来,指责对方是封建迷信的行为。
但是现在,没有一个人会有这个念头,在老年人的带领下,不少中年人也开始跪在院子里磕头。
老天爷啊,总算是开眼了!
这一场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两天,各个生产大队打的水井全部都收满了水。
就连“观音老母”庙的那口干了好几年的水井,大队长都招呼人通了水道,收了满满一井的雨水。
这场雨下完之后,易云平能感觉到整个村子都充斥着一股莫名的愉悦。
以往,所有人的身上似乎都压着一副沉重的,看不见的担子,就算是去年过年分钱的时候,一口人分了十六块五,他们心里头虽然高兴,但依旧能感觉到他们身上的那副担子。
可是,随着这场雨下完之后,易云平发现压在所有人身上的,那副沉重却看不见的担子突然间就消失不见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仔细一想就全明白了:
老百姓是靠天吃饭的,过去的两年多,老天爷不开眼,几乎没下雨,大伙儿就算挣钱了,可心里还是慌的。
因为,只要一天不下雨,地里就长不出庄稼来。
可现在,老天爷开眼了,下雨了,就代表着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有时候,老百姓的愿望很朴素,他们从年头干到年尾,为的也不过是能填饱肚子罢了!
可惜,就是这么个简单的愿望,往往都实现不了。
大雨过后,整个村子开始活过来了,翻地、除草、施肥、播种,再次施肥,再次除草,抓虫等等。
总之一句话,当春天的第一场雨过后,农民就没有休息的时间了。
拖着疲累的身子,干完大队的活儿,还要回家打理自己那点自留地。
什么时候天黑得看不见了,什么时候才能把手里的活儿停下来睡觉。
第二天早上,又继续重复着昨天的事情。
过完正月之后,许报国又开着他那辆军用吉普车来到了刘家垣村。
他自带铺盖和口粮,一个月给易云平三块钱,算是房租加饭钱,易云平没有拒绝,直接收下了。
许报国有点呆,他原本以为易云平不会要他的钱,还在来的路上准备了一大堆说辞。
“你就……就,没想着客气两句?”
易云平一脸奇怪地看向许报国问:
“怎么,你想把去年住的那几个月的房租也给我补齐了?”
许报国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他虽然不缺钱,但是能白嫖的绝对不掏钱。
这是原则问题!
播种之后,老天爷非常给力,又下了一场中雨,全村人的脸上都笑吟吟的,播种之后下场雨,种子很快就出苗了。
今年,是个好天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