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谷拳皇望着眼前的下头师侄,眼中透出玩味之色。
这几日这小子的师父跑去花州公干,掌门又出门云游了,他没了靠山,居然还敢大刺刺地往百花谷跑,真是地狱无门闯进来!
她刚要发作,好好炮制一下这厮,突然目光一转,转回沈剑兰身上。
冷如寒星的眸子闪过一丝愕然。
她才注意到这掌门师姐的二弟子似乎跟平时不一样……化妆了?居然化妆了?
她先是吃惊,而后目光又转到李白龙身上,目光来回游移,像是联想到了什么,冷笑道:“沈剑兰,打扮成这样,原是要给师弟看的。”
李白龙眉毛一挑,抬头就要说话。
而沈剑兰则语气平静地说道:“回师叔的话,弟子今日好奇,打扮描妆了一番,因不知合适与否,便想给师弟瞧瞧,若是有什么错处,请师伯示下。”
她这般脸色平静、语气从容,仿佛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浑然没有半点心虚之感,反而让连月遥不好发作。
虽说二师伯是极端的混乱邪恶,但这种阵营仅限于两性关系。
内部矛盾和敌我矛盾她是分得清的。
所以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二师姐,她的炮口便转回李白龙:“你二师姐不通世情、性情忠直,你若仗着她对你的手足之情,便花言巧语哄她骗她、做下禽兽之事,那天上地下,我总饶不了你!”
说到最后,已然是声色俱厉。
“好!”
脑海之中,傲子断喝道:“听到了没有!要听你二师伯的话!不要乱搞!好女人啊!全世界的女人如果都跟她一般想法,那天下就太平了!”
……他妈的。
李白龙打算唯唯诺诺地应是,反正一贯如此。
通常都是他被二师伯刺了几句,表面上服软,回转头便去找师父、掌门以及三师伯告刁状,师父和三师伯每次都会出面撑他、寻二师伯的晦气,掌门有时候也会下场拉偏架,每次都会闹得鸡飞狗跳。
而连月遥这边只是打了个起手式,这叫先声夺人,她坐在亭上俯视李白龙,心头不迭。
——接下来就把沈剑兰打发了,然后寻这小子一些错处,让他站几个时辰的规矩……得让他在那些弟子们面前丢个大丑才好。
还没等她说话,便听沈剑兰淡淡道:“多谢二师叔回护,只是弟子虽愚,但却不傻,好坏是分得清的。时候不早,师叔若无其他指示,弟子还要将师弟送到三师叔处听遣,回来再听师叔宝训。”
连月遥面色微变:“是三妹召他?”
沈剑兰回道:“正是。”
“何事?”
“弟子不知。”
连月遥心念如轮。
坏了。
她有些牙痒——中计了!
今日收到探报,说李白龙这厮来了,她考虑到掌门云游,老六跑去花州,李白龙在门中能指望到的,也就只有老三一个。她早早将人截了,寻出错来,逼他站上规矩,即使老三后知后觉、跑来救场,也于事无补。
可老三居然早有准备,提前伏下沈剑兰来接人!
此举无异于提醒她,“我已经提前算到了你的打算,你能算到我之后有什么计划吗”,也就是说,自己如果一意孤行去寻李白龙的麻烦,就一定会落入老三的陷阱里,被她扣上一些黑锅、陷入被动。
然后就会被早有准备的老三将事情闹大、让她灰头土脸。
可恶!
而且老六只是跑到花州公干,过几天就会回来的,见自己宝贝徒弟被为难,一定要来找回场子。
——老三再如何,总归是出身名门的世家贵女,虽说说话也会夹枪带棒、行些口蜜腹剑之事,但好歹也存了几分体面。
而老六之阴阳怪气,尤胜老三,又是李白龙的亲师父……
可恶!
她想到这里,已知自家落入下风,便冷着脸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直至寒风般的冰冷气场消失,值守的四位师妹总算松了口气,这才与沈剑兰和李白龙见礼。
李白龙不好当着她们的面吐槽二师伯、让她们难做,便与二师姐走远之后,这才笑道:“多谢二师姐援手,才让我没遭毒手。”
二师伯隔三差五寻师弟麻烦的戏码,沈剑兰见的多了,而今已见怪不怪:“二师叔对你太苛,我们是都知道的,今日护你,是分内之事。”
她想了想,补了一句:“你若有感激之心,今天的事就不要找师叔们告状了……二师叔对你成见颇深,一方面是她对男人有提防敌视之心,另一方面也是师弟你半分亏都不肯吃,每次都要寻机报复。”
李白龙笑了笑:“我若不想办法报复,而是一味忍让顺从,那今天见了师伯,就要一直跪着说话了……”
他知道二师姐不通人情世故,便仔细解释:“再者,我也不是每次都会寻机报复的,每次都报复回去,会让二师伯下不来台、直接动狠手的,反而不美。我不是让她赢过几次吗?听说那几天二师伯的心情好到不得了……”
沈剑兰是老实孩子,听师弟讲这些玩弄师伯情绪的话,总觉得心惊肉跳、大逆不道。
这边李白龙还在叹道:“师父也说,像二师伯这种色厉内荏、好谋无断的笨蛋最有趣了,如果能看到气急败坏离开的她躲在没人的地方咬着小手绢生闷气就更好了……可惜可惜……”
沈剑兰面色发虚。
她都不敢想象,如果二师叔躲在一边偷听的话……
李白龙见她表情,就知道她心中所想:“二师伯就算在偷听,也只会自己一个人憋到气炸,而不会跳出来打人,毕竟偷听弟子私下说话,多丢份啊,多不体面啊,二师伯这种要面子的人……”
沈剑兰径直拖着师弟的胳膊,拉着他就走:“别说了,三师叔要等急了!”
谷中气候如春,绿草茵茵,彩花遍地,蝴蝶低飞,有弟子完成课业,正结伴散步休息,便见到盛妆如画的沈师姐拖着李师兄急急而走。
师兄那无奈的样子平时实在少见,师姐那急忙慌乱的样子更是可爱,看得她们掩口低笑,倍感新奇。
她们入门偏晚,平日很少见师兄,只知道门派中有唯一的男弟子,姓李,关于他的事迹,只能从年长一些的师姐们口中得知。
说这位师兄于武学上是天纵之才,已在江湖上有偌大的名声,甚至已然名动朝堂,因为他曾经写过一篇了不起的文章,被计相亲口嘉许推崇。
至于性情如何,这個是不知的,在大家眼里,这样的师兄,一定是严肃沉默、寡言少语的,就像沈师姐那样。
现在看来,似乎跟传言中的有些不一样。
少女目送沈师姐与李师兄离开,突觉脸上触感异样,还以为是飞虫吹到脸上,急忙伸手去拂,却只拈到几条如柳絮般轻柔的丝线。
她以右手笼住衣袖,左手举着这事物,放在阳光下,歪着头去仔细看,只瞧见几条细细的丝线迎风飘浮,看材质,应该是本派纺造的莬素丝。
因为质地柔软,常被织做手帕。
而丝线两端横断,应是被巨力生生扯开的。
“咦……”少女四下看去,“哪儿飞来的?”
这边沈李二人过桥穿廊,绕过花原,已到一处清幽的院落,这院临河而建,水声潺潺,有外门的管事人员进出,见两人来,纷纷行礼。
三师伯姓卫,芳名衡兰,负责本门人事管理。
这里就是她的居所和办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