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站起身,负手在殿中来来回回走了几圈,神色一冷:“等不得了,传令下去,凡是与南阳接壤之处,即刻封门闭路,不许南阳的人入境。”
“陛下,南阳派来的援军怎么办?”大臣问。
李玄眉头紧锁,咬咬牙:“让边关的守军盯紧,没有朕的旨意,不许放他们进来。”
大臣赶紧领命:“微臣这就派人打听南阳动静,咱们已经送了三座城池过去,只要解释清楚这是一个误会,咱们两边的盟约仍可继续。”
李玄沉着脸:“周世安的手下随他出生入死,都不是善茬,你速去让人探明,周世安死后,谁掌大权?”
报信人接话:“陛下,听说是他侄子周光祖。”
李玄脸色一变:“他那侄儿在裘图手里败过两回,险些死在裘图刀下。这次结盟,那小子为了反对,连官都不做了,怎么会让他掌了大权?”
大臣道:“周世安膝下无子,最疼的就是这个侄儿,说是罢官,却一直把他留在都城。想必这回事出突然,反而让他捡了便宜。”
李玄重重吐了口气:“既如此,更要防着些了。”
话音未落,一封急报送入殿中。
李玄看罢,面色几度变换,将信纸捏成一团。
大臣在旁看得提心吊胆,问道:“陛下,信中写了什么?”
李玄丢下信纸:“南阳援军正在攻打狸城。”
“什么?”大臣一惊。
狸城是后平的地盘,正与南阳接壤。
“好一个南阳,好一个周光祖,周世安才死,就与我刀兵相见,”李玄冷冷道,“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说是派的援军,转眼就攻打我的城池,依我看,他们早就包藏祸心,说不定,就连周世安的死,也是周光祖的预谋!”
南阳境内。
一支商队自城门鱼贯而出。
十几辆大车上装满南阳特产,坐在车头的管事连声催促车夫:“快走快走,赶在日落之前,还要去下一个城镇落脚。”
车夫唉声叹气:“你没听官爷说吗?咱们边境又要开战,这些货运不出去,只能砸在手上。”
他抱怨归抱怨,仍是扬起鞭子,懒洋洋地吆喝一声,催动马车慢慢跑了起来。
商队沿着笔直的大道一路前行,没入苍茫的崇山峻岭。
来到山间岔道,头车上的车夫停下车,将马鞭交给身后的管事。
“乙六,剩下的路,我们就不跟你一起走了。”
车夫边说边撕下脸上的伪装,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正是百里嚣。
后面的车上跟着跳下几名私卫,围在百里嚣身旁。
管事抱着马鞭,肃容道:“大将军,各位同袍,乙六会一直守在南阳,等你们归来。”
百里嚣这趟潜入南阳,在乙六的帮助下设计杀了南阳国主周世安,混在商队中离开南阳国都,一路来到南阳边境。
他们此举意在挑起后平与南阳的矛盾,坐山观虎斗。
结果不出所料,南阳果然与后平翻脸,向李玄宣战。
百里嚣钻进车厢,从里面抱出几坛酒,扔到每人手中。
他拍开泥封,拎着酒坛与乙六对撞了一下:“敬你!”
满满的酒水涌出坛口,清冽的酒香扑鼻而来,乙六眼眶一红。
他与后平的那名山中猎户一样,都是西南军安插在敌人地盘上的暗桩。
南阳较之后平离西南更远,暗桩数量远不及后平,乙六孤身在此多年,头一回见到自家人,不禁胸怀激荡。
其余几人见百里嚣打开酒坛,纷纷如法炮制,拍开泥封,举坛敬向乙六。
乙六跳下马车,抱着酒坛回敬一圈。
“敬诸位!”
说完,他举起酒坛仰头就灌。
烈酒浇湿胸前衣襟,却浇不熄胸中烈火。
乙六一气将酒水喝干,豪气干云往地上一摔,抱拳道:“大将军,各位兄弟,咱们回头见!”
“回头见。”
百里嚣拍拍他的肩膀,又笑笑:“在南阳好好做买卖,日后,我定给你寻个好东家。”
乙六微愣。
他在南阳的身份是行商,虽说与他的真实身份无关,但做了这么多年买卖,倒是积累了不少跑商的经验。
此时他见百里嚣不似说笑,不禁好奇道:“大将军已有人选?”
百里嚣神秘地笑笑。
一旁的几名私卫互相对视一眼,默默将目光转向天边。
从临漳到南阳,一路上他们没少见自家主子得瑟,只要百里嚣露出这样的神情,他们就知道,他又该炫耀他的未婚妻了。
不过话说回来,订婚得两家长辈过礼,他们大将军就罢了,孤身一人,他自己就能做主,可那位雁姑娘的家人还未点头,大将军这样张扬,不怕鸭子还没到手就飞了吗?
但想想百里嚣的脾气,就算飞了的鸭子也能捉回来,到时都不用他们这些私卫动手,百里嚣一人就能抢走雁家的姑娘。
乙六尚自满腹疑窦,就听百里嚣对他低声说了一句话。
乙六面露惊诧,失声道:“这……这是真的?”
百里嚣摸摸下巴:“骗你作甚?”
乙六顿了半晌,突然跳上马车,在车厢里叮哩哐啷一阵翻找。
不久,他回到马下,捧着一个锦盒,对百里嚣道:“南阳没什么好东西,这份薄礼聊表心意,还请大将军和您夫人笑纳。”
几名私卫听他改口称雁安宁为“夫人”,心中咂舌,果然是经商的好苗子,这等见风使舵……不,打蛇随棍上的本事,实在非同凡响。
百里嚣果然露出满意之色:“她面皮薄,以后见了,不可随意如此称呼。”
乙六连连点头:“属下明白。”
几名私卫暗想:不,你不明白。那位雁姑娘还没和大将军订亲,若现在叫她夫人,大将军恐怕得去梁州追妻。
“走。”
百里嚣一声令下,众人与乙六告别,踏上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