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嚣身为一军统帅,再怎么任性也不可能在外逗留太久。
雁安宁明知他回去得越早越好,但听他提到要走,仍是心中一沉,闷闷的提不起劲来。
她尽量不让自己露出失望之色,望着跳动的火苗,低声道:“南北的商路还要多跑几回,这两年,我说不准会再去西南。”
她知道百里嚣为何让她长住梁州。
此后一年,西南战事必将如火如荼,她不在,他才能心无旁骛。
没有哪个将帅敢说自己出征一定无往不利,哪怕百里嚣会做好万全准备,但谁也不能保证是否有万一。
后平与南阳本就对西南的地盘虎视眈眈,如果西南军输了,迎接他们的,将是敌人疯狂的反扑。
这回出征,百里嚣再不会像上次那样半途而止,他与后平南阳,只有一方能成为最后的霸主。
雁安宁反握住他的手,露出一个调侃的笑容:“下次去西南,我定要去雍陵瞧瞧。”
百里嚣在那里为她建了一座雁府,没她指点,他定不知何处该设桌椅,何处该植绿木。她必须让人盯着些,省得好端端一座府邸,被他折腾成四不像。
百里嚣听她念叨着要在哪处窗下种上芭蕉,又在哪座院子栽上梨树,眼中慢慢浮起一丝笑。
他的苦心总算没有白费。
他不愿让她置身危险之中,却也不愿两年的分别让她淡忘了自己。
为了让她心有牵挂,他宁愿放弃给她的惊喜,也要让她知道,她在雍陵还有一个家。
无论他在与不在,那都是专属于她的雁府。
百里嚣牵起嘴角,望着雁安宁姣好的侧颜,抬起手,在她耳边轻轻碰了碰。
他状似无意地将她的发丝别到耳后,哪怕落在旁人眼里,顶多觉得这个动作过于亲密,却比当众亲她收敛得多。
雁安宁停住话茬,四下扫了眼。
她状似淡定的别过脸,轻咳一声:“肉快糊了。”
火上的烤肉已经过了火候,嚼起来发柴。
雁安宁吃了几块,只觉腮帮子疼,让百里嚣拿刀将肉削成薄片,她找来一双筷子,夹着肉片慢慢啃。
“天水城还算富裕,但这里的人也不是顿顿有肉吃。”她捂着腮帮,用力嚼着干硬的肉片,“我不行了,剩下那些都是你的,不许浪费。”
百里嚣见她吃得既努力又辛苦,不觉笑出声。
他拿起她面前的盘子,三两下将剩下的烤肉吃得精光。
雁安宁呆了呆,目光从他嘴边移向他的喉咙,再往下看了几眼,喃喃道:“倒也不用这么着急。”
她担心他噎着,倒了碗水递过去。
百里嚣看了眼碗里的清水:“若是有酒——”
“休想。”雁安宁断然回绝。
百里嚣叹口气:“有肉没酒,实在无趣。”
“等你伤好了,你想喝多少我陪你。”雁安宁道。
百里嚣喝了口水,拇指在碗边轻抚了一下,抬眼看她:“你说的。”
雁安宁点头:“梁州有上好的秋水白,我带你去喝,不过,你不能告诉我哥。”
“为什么?”百里嚣问。
雁安宁神秘地笑了下,如同一只偷到鸡的小狐狸:“我哥和我打赌输了,除非我同意,否则他不能去那家店。”
“你不在的时候也不能?”百里嚣问。
“自然。”雁安宁道,“你和我哥相处久了就知道,他那人一诺千金,答应的事从不反悔。”
百里嚣微微点头:“看来受你欺负的人不只我一个。”
雁安宁浅笑:“你后悔还来得及。”
百里嚣略静了静。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忽然扣住她的后颈,低下头,与她的额头轻轻相撞。
“我不后悔,也不许你后悔。”
他低沉的嗓音像一块火里的炭,灼得她眼皮一跳。
她的脖颈蓦地生出几分热度,汹涌地漫向她的耳垂。
她伸手抵住他的胸膛,还未将他推开,他已松了手,坐回原处。
雁安宁瞪他一眼:“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她顶多嘴上说得厉害,哪像他,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
雁安宁抚了抚裙摆上的褶痕,站起身:“我去看看我哥。”
她找了借口走开,没走多远就撞见阿韭。
阿韭一直陪在她身边,只有她和百里嚣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识趣地避开。
此时,阿韭身后跟了一人,雁安宁一眼认出,那是梁州雁府的小厮。
小厮风尘仆仆,一看就是远道而来。
对方见了她,喜出望外。
“姑娘,终于见到你了。”
小厮没有多话,行礼之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这是给姑娘的急信,我原要送去西南,但半道遇见咱们的人,听说姑娘来了天水城,就赶紧追了过来。”
雁安宁接过信,看着信封上并不熟悉的字迹,问道:“这是谁的信?”
“是锦绣写的。”小厮道,“她说这封信本该送给大公子,但当时大公子下落不明,她便请雁府把信带给姑娘。”
雁安宁听说这封信由锦绣所写,微微蹙眉。
她展开信,一目十行看罢,面色凝重。
她朝雁长空那桌看了眼,对阿韭道:“阿韭,你去我哥那边守着,他若与人谈完正事,你马上过来叫我。”
阿韭应了声,转身离去。
雁安宁把信又看了一遍,问那小厮:“你说你在送信的半道遇见了咱们的人,是谁?”
小厮应道:“是姑娘身边的几名护卫,对了,还有一位姓叶的姑娘和京城来的一名大夫。”
“他们人呢?”雁安宁问。
“他们与我分道而行,现在正赶往梁州。”
雁安宁心中微定:“辛苦了,你先去歇着吧。”
她命人带小厮下去歇息,独自站在原处,沉吟了一阵。
“出了什么事?”百里嚣出现在她身旁。
雁安宁愣了愣,将手里的信递过去:“段姐姐……毒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