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雁安宁一行赶到梁州城。
进了城门,众人马不停蹄来到柳条巷的段家小院。
还未敲门,就见巷内闪出一人。
那人先是不可思议地看了雁安宁几眼,随即喜出望外:“姑娘,你回来了!”
雁安宁认出此人是雁家的护卫,心下也很欢喜。
不过此刻不是寒暄的时候,她朝段家小院望了眼,问道:“我来找段姐姐,她人在吗?”
雁家护卫眼神微闪,低了低头。
“段小姐在将军府。”
“我家?”雁安宁脸色一变,“出了什么事?”
她知道段明月一直住在柳条巷,雁长空为此还在巷中置了座宅子,平日不去军营的时候,便在这里与段明月比邻而居。
尽管那两人已互许终身,但段明月终归还是更矜持些,她与雁长空尚未成婚,除了偶尔去将军府坐坐,雁长空不在的时候,绝不会平白无故跑到雁家去。
雁安宁这一追问,雁家护卫的神情更是严肃。
自从段明月在此地买下院子安家,他与几名同伴就被雁长空派来这边驻守,段家有个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三日前,段小姐病情加重,我们将她送回了将军府。”这名护卫如实道。
“病情加重?”雁安宁心头一紧,“到底什么情况?”
护卫道:“段小姐那晚突然昏迷,直到今早才醒转,更多的我就不清楚了。”
雁安宁闻言不再耽搁,对陪在身旁的百里嚣道:“我们走。”
她越临近将军府越是忐忑,直到在府中看到锦绣,一路上的担心终究化为现实。
锦绣两眼肿得像核桃,见了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像是找到救星一般扑了上来。
锦绣“咚”地一声跪倒在地。
“雁姑娘,求你救救小姐!”
雁安宁连忙把人扶起。
“别急,段姐姐在哪儿?带我去见她。”
锦绣抹了把脸,跌跌撞撞在前面带路,将雁安宁引到院中。
“那天晚上,小姐屋里一直亮着灯,我进屋查看,却见她倒在床沿,怎么唤都唤不醒,就赶紧去找了大夫来。大夫说,小姐的毒入了脑髓,怕是再也不能醒了。”
锦绣眼里的泪成串落下:“几位护卫大哥听说此事,便将我们送来了将军府。他们说这是雁公子的命令,他不在的时候,我家小姐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就要将她送回府里。”
有了雁府帮忙,锦绣才没有自乱阵脚。
她和段明月住在这里,一应起居都有人悉心照料,但她不愿假手他人,仍然守在段明月身旁贴身伺候。
“万幸的是,小姐今早终于醒了,”锦绣掀开门帘,让雁安宁走在前面,“可她人虽醒了,却说不了话,也不能动弹。”
这是大夫预料的结果,也是最坏的结果。
哪怕早已想过这个可能,但当锦绣真的看到这样的段明月,还是慌作一团。
她前不久还与她家小姐说说笑笑,一转眼,段明月就只能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锦绣说完段明月的病情,把头扭到一旁,咽下喉中的呜咽。
她不敢当着段明月的面哭,因为段明月自从醒来,一滴眼泪都没流过。
雁安宁来到床边,还未走近,便对上一双平静的眼。
那双眼看见她,似乎露出几分诧异,随即像是打招呼似地,轻轻眨了眨。
雁安宁蓦然鼻酸。
她在床沿坐下,握住段明月的手。
段明月是大家闺秀出身,她的手一直保养得很好,但此时,雁安宁托着她细瘦的手腕,却能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无力。
这只手仿佛一片孱弱的草叶,静静躺在雁安宁手中,手背上的肌肤透出惨白的颜色,毫无光泽可言。
雁安宁与段明月分开不到半年,段明月的模样没有太大变化,却莫名让人觉得形销骨立。
雁安宁喉咙轻咽,缓了缓神,开口道:“段姐姐,你别怕,我会想办法救你。”
段明月眼中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她的嘴唇动了动,虽然不能发声,但雁安宁还是认出了她说的那两个字——
【多谢。】
雁安宁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提起一抹笑:“你今早才醒,不知你听说了吗?我哥已经脱险了。”
段明月眼珠轻轻一动,往旁移了移。
雁安宁心知她是在找雁长空,拍拍她的手,柔声又道:“我哥在天水城,他过两天就回来。”
段明月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她的眼珠转了回来,看向雁安宁,似乎带了几分疑问。
雁安宁笑笑:“说来也巧,我正好到京城办事,接到你的信,就去了天水城。”
她将路上的经历告诉段明月,隐去那些惊险的遭遇,拣了些让人愉快的来听。
“我哥要安顿天水城,还要指挥大军,没法与我同行,”雁安宁道,“我就先回了梁州。”
她没提锦绣写信一事,陪着段明月说了会儿话,见她面露困倦,才让锦绣照顾她歇息,起身出了屋子。
院中,百里嚣独自候在树下,见她出门,不等她出声便道:“给段明月看诊的大夫还在府中,我让管家去请他了。”
“很好。”雁安宁轻吁口气,“京城来的大夫也在,等人到齐,我就把蜡丸给他们。”
他们在前往梁州的路上追上叶灵芝等人,一行人一起到了梁州城。
本想着这下可以安心研究解药,谁料刚一进城,就得到段明月再次毒发的消息。
而这一回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严重。
雁安宁无心多话,同百里嚣来到前院。
两名大夫已然交流过段明月的病情,他们见雁安宁拿出一枚几百年前的蜡丸,都是一惊。
京城来的大夫将寒玉雕成的盒子捧在手中,看着那枚蜡丸沉思良久,看向身边的同行。
梁州这位大夫听雁安宁说了白日照雪的来龙去脉,同样盯着那枚蜡丸久久不言。
雁安宁屈指点了两下桌面。
“两位大夫有何高见,不妨直说。”
京城来的大夫姓庄,庄大夫捻着胡须,沉吟道:“我家祖上六代行医,我自幼遍尝百草,这枚解药虽来自几百年前,但只要是药,我便能一试。不过但凡药丸,其药性皆有时限,何况此药存世已久,一旦去掉外面的蜡封,至多六七日就会腐坏,若在那之前验出方子倒是无妨,万一验不出……”
他顿了顿,看向雁安宁:“雁姑娘可还有别的备用?”
雁安宁还未答话,就听梁州的大夫道:“验方的本事我不如庄大夫,但段小姐体内之毒潜藏已深,再拖下去,就怕验出是解药也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