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先生，贵客来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石经理客气，许久未见还是如此神采奕奕…”
    狄陌前脚走出门店大厅，后脚就是客户登门，看来还是旧相识。
    目前只知道来访的顾客姓陆，店长姓石。
    “怎么了小烨弟弟？脚又疼了吗？”小晨注意到他的步伐格外缓慢。
    “没事，晨姐姐，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我爸爸平时也喝茶，都是超市里买的茶罐，比你们店里的便宜好多喔。”狄陌发动技能「童言无忌」。
    “正常啦，这里的茶本来就不是给我们这些打工人消费的。”小晨也答得随意，“都是土豪老板们装点门面接待贵客用的招待品，平时谁喝得起这些。”
    平常人最容易想到的原因，看来这位姐姐大概对真实客户和交易目的一无所知。
    前提是她的演技不在狄陌之下。
    员工休息处是一个小型茶间，有电视、茶几和几只躺椅，主要供员工午休的时候小憩用。
    “这里有些点心，雪花酥吃不吃？喔对还有游戏机，switch玩不玩？”小晨似乎对照顾弟弟乐在其中。
    “谢谢晨姐姐，可以的话我想要杯水，剩下的时间我听听音乐就好了。”狄陌指了指挂在自己脖子上的耳机。
    假摔的时候可讲究了，能蹭破一点脸皮，却没有让价格不菲的耳机受一点点伤。
    “喔喔好的，那你一个人在这儿待着，我去前面看看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即使得到店长的首肯，小晨也不敢在工作时间和美少年一起玩耍摸鱼。
    于是在旗袍姐姐关上休息室房门后，狄陌戴上耳机，打开手机上的「收音机」app。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听什么音乐，而是…
    “…来陆总，喝茶，上半年好好养生，下半年有得忙活了。”石店长的声音从耳机传出，一副话中有话的语气。
    “说笑了，半年没项目赋闲在家，还要管底下几百号人张嘴吃饭，愁都要愁死了，还养生呢。”陆先生的回话听不出真实情绪。
    “上半年养精蓄锐，下半年厚积薄发，这不是挺好的吗？小芸，给陆总添茶。”石店长连着两句话提到上下半年之间的区别了。
    “好嘞，陆总请用。”夹杂着略显夸张的娇笑声，是另一位旗袍姐姐。
    “呵呵呵…能不能拿到四堡那片的旧城改造项目还不确定，要是上半年流标，年底就该吃糠咽菜喽。”陆先生干笑几声。
    旧城改造？狄陌听到了关键词。
    不知道其他地方怎么样，但在钱江市，旧城改造工程多少有点赌的成分。
    好的区块，改造后的旧城堪比返老还童，各种产业排队进驻，居民和消费者鱼贯而入，连带着项目价值水涨船高。
    差的区块，说难听点就和做慈善差不多，能不赔本就算成功。
    因此，在这种工程里，政府的行政规划和后续开发计划就显得尤为重要，而这些信息往往在公开前就会被有心之人得知。
    干工程的谁都知道，捷足先登者赢家通吃，姗姗来迟的喝口汤都是馊的。
    知道这个道理的人多了，公开的招投标竞争就变成暗地里的提前竞争，变得更像一种…
    拍卖。
    “算了算了，不跟你聊这些糟心事。大石，给我包两盒精品散茶吧。”陆先生似乎也听出店长在试着套点内幕消息。
    “哎！成，今天给您推荐的是…上周张总满意得不得了，直接带走了四盒嘞。”石经理热情地介绍，准备举了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例子。
    听得狄陌差点笑出声。
    原来这店长不仅负责卖茶叶，还要负责拍卖员的工作。
    怪不得还要不断打听消息，知道得越多，风险也就越高。
    多留后路是一种美德。
    “真这么好？那给我包五盒，我带回去给哥几个尝尝，有机会再来。”拍卖这不就拍上去了？
    “陆总还是这么大气，这就给您换上样品尝尝…小晨你怎么回来了，那个孩子呢？”石经理这才注意到返回的小姐姐。
    “小烨弟弟在休息室一个人玩呢，我就回来了。”小晨如实回答。
    “小烨弟弟？”陆先生好奇提问。
    “一个路过的小孩，正好摔在店门口，就让小晨把他领进来治伤等家长了。”石经理简略解释。
    “路过…算了，时候不早，我也就先告辞了。喔对，挑一盒茶出来备张贺卡，就写「祝老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好了。我一粗人没什么文化…”
    剩下的都是些没营养的客套话，又过了十多分钟，这位陆先生便匆匆离去，小晨也在店长的吩咐下来到休息间。
    狄陌把手机切换到了音乐app。
    “小烨弟弟，你爸爸…”小晨面带疑惑地走进休息间。
    明明这周的第一笔生意刚做完，还是笔大买卖，怎么店长看起来没有特别满意的样子？
    “嗯，晨姐姐，爸爸马上就到，我们下去吧。”狄陌摘下耳机，用稍微不自然的步伐走向门口。
    回到门店大厅，他熟练地坐上刚刚坐过的沙发椅，顺手取下贴在座位下侧的窃听器。
    一般来说，窃听器的录音不能作为直接证据，但以此线索展开调查绰绰有余。
    把录音文件打包给洛其华，剩下的就不是狄陌的活了。
    万分感谢石店长，想必是看到汪阿姨作妖后的兔死狐悲，急着从老板的客户嘴里套把柄，间接帮狄陌交了底。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在哪谁人知道？倒是螳螂和蝉，满地乱跑。”
    又过了十分钟，洛其华的车和人都到了。
    友好地向晨姐姐和石店长表达谢意后，狄陌半瘸半拐地离开「钱塘茶源」，晃晃悠悠地上了车。
    “该说不愧是你吗，事件的正式公告都还没出，就调查到这儿来了？”后座上的洛其华苦笑着摘下耳塞，他人还没到，这小子就把线索发到保密邮箱里了。
    反腐部门的工作要是有他这样的效率，廉政建设就能蒸蒸日上啊。
    “初步公告，还有很多事都能表明严重性了。”洛翼面无表情地后台备份。
    “「很多事情」，指的是赴京的那位李家小姑娘吧？你瞧瞧你，连苦肉计都用上了。”洛其华看着他脸上的擦伤，不知道是该夸赞还是批评。
    上学的年纪，耍宝整活也就算了，非要插一脚大人的世界。
    偏偏无论想做什么都被他做成了。
    “我没事。”狄陌毫无顾虑地轻轻碰了下左脸。
    细小的伤口上早就是松脆浮起的深红血痂，哪怕现在把这些薄痂都搓掉，底下露出来的也就是新长好的皮肤。
    脚踝上的浮肿也早已退去。
    不是晨姐姐有多么妙手回春，而是他的自愈能力从去年底开始就变得非常离谱。
    假摔的这点小伤，小晨但凡动作再晚一点，就可以不用给他疗伤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一个个的只知道逞强。”洛其华矛盾异常，“你也是，木同学也是，小璎也是…”
    “说到学姐，叔叔是真的打算送她去扶桑吗？”狄陌郑重地提问。
    “不如说是她妈妈的建议吧，说是说趁着年轻多出去走走看看，但主要原因嘛…”洛其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第一次见就感觉这小子很能来事，能吸引到女儿是顺理成章的结果，没想到啊没想到。
    他这么能来事。
    现在看来，哪怕小璎没有另外两个劲敌，做父亲的也希望女儿能风平浪静地安稳生活。
    “那你们…”
    “「考虑过她的想法吗」，你想这么问是吧？倒不如说正因为考虑了她的想法，我才选择支持她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