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悬空车引擎轰然启动，带着里面数吨机油，榨干燃料箱，引爆炸弹，变成一颗流火炮弹，向忒修斯之船船舷的方向砸去。
    eva已经将调查小队全军覆没的消息送回了黑墙。
    他们每个人将获得2000万的贡献点奖励。
    “这就是你跑得最快的子民？”
    洛栖无语地看了看眼前这只有六只翅膀的异种怪物飞虫。
    第一次下线的时候，作为郑元洁，她在公共轨道交通上看见过这样的怪物，那时候这种六翅飞虫正在被防暴队追杀，当洛栖和它对视上的时候，飞虫六七对黑色的翅膀兴奋地嗡鸣震动。
    似乎是看见了什么熟悉的人，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激动和熟稔。
    那只飞虫半人大小，黑红相间，黑色硬壳中有数百只猩红的复眼，还流淌着深绿色的口水。
    看上去黏黏糊糊的。
    或许真的和忒修斯说的一样，她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让那只飞虫以为自己是她的同族？
    所以它对自己产生的到底是食欲还是其他欲望啊？
    某些时候，语言确实是必须的。
    “怎么，不要它，难道要我送你回去么？”
    “奇怪的人类。”
    只要在忒修斯之船上，忒修斯冰冷的声音就可以无处不在。
    “你身上有人类肮脏的血液，我不喜欢。”
    “等你成为我的子民，或许我会考虑带你遨游我们的国度。”
    洛栖婉拒，“谢谢，算了吧。”
    她对成为虫子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这只飞虫比洛栖在乌海城见过的还要大一些，足有两个人高，六翅飞虫屈膝蹲了下来。
    洛栖抓住它脊背上的刺毛，黑色的阴影从她的阴影中脱出，变成一根根细细的绳子，把她和飞虫紧紧捆在了一起，洛栖的身体陷进了飞虫身上硬邦邦的刺毛中。
    挪了挪屁股，洛栖觉得屁股底下扎扎的，不太舒服。
    “忒修斯，再见！”
    “或许下一次再见，我会为你带来整个世界！”
    洛栖对着忒修斯之船的方向摆了摆手，手放下，她轻轻拍了拍飞虫的身体。
    六只翅膀“嗡”地一声振动起来，疾速飞向天空，向远处弹去
    无形的电波信号在空中飞速驰向黑墙的方向。
    紧跟着电波信号的，是骑着六翅飞虫的洛栖。
    奇怪的人类。
    不算太讨厌。
    忒修斯那双鲜红的眼眸倒映着洛栖渐渐远去的身影，她伸出一根手指，在她故意的操作下，六翅飞虫微微一顿，迅速俯身向下，从空中坠落，在距离地面只有两三米的时候又扭转身体，急速攀上高度。
    洛栖紧紧抓着阴影结成的绳子，几乎是悬在空中，跟着这只莫名其妙上上下下的六翅飞虫坐了一回云霄飞车。
    六翅飞虫在忒修斯的操控下时而砸向地面，时而冲上云霄，时而左右摇晃，时而开始后退。
    坐在上面的洛栖完全不知道下一秒这只发癫的飞虫会带她去哪里。
    害怕吧，奇怪的人类。
    不是你为我带来整个世界。
    是我，命令你，为我开路。
    搞清楚谁才是你的主人。
    忒修斯嘴角泛出一丝冰冷的笑意，这一刻她再次感受到了操纵命运的愉悦感。
    她的手指在空中画出了无数条凌乱的曲线，六翅飞虫随着她的心意而动。
    她的视线可以顺着那只六翅飞虫看见前方的路况和洛栖的动态。
    洛栖死死趴在六翅飞虫的背上，手里紧紧攥着硬邦邦的刺毛。
    颤抖吧，人类。
    洛栖的身体动了动，忒修斯手指微微一顿。
    从一开始见面的时候，这个人类的脸上就没什么敬畏的样子。
    现在，忒修斯很好奇她颤抖着求饶的哭泣。
    那是让她身心愉悦的臣服。
    洛栖身体微微颤抖，抬起脸的时候，脸上却不是让忒修斯心旷神怡的畏惧。
    她在笑。
    放声大笑。
    笑得浑身颤抖，笑声像海浪一样，汹涌澎湃，在忒修斯珍藏的玫瑰园里泛起了微微的潮湿。
    她不仅在笑，她还在尖叫，六翅飞虫上上下下到处乱窜的时候，洛栖非常给面子地发出了惊呼。
    不是忒修斯想要的害怕的那种惊呼。
    而是兴奋的惊呼。
    她似乎很享受这一刻。
    这笑声在雪白的玫瑰园中久久回荡，像磬石一样击打着忒修斯的心脏内核。
    忒修斯的手指停了下来。
    她的呼吸微微一窒，呆呆看着面露兴奋的洛栖。
    该死的人类。
    笑得，太吵了。
    洛栖疑惑地拍了拍六翅飞虫，“怎么不颠了？”
    没人带她去过游乐园，洛栖居住的地方也没有什么高级的游乐园。
    所以她不知道在她的现实中，在人流如织的游乐园里，有一种大型的机动游乐设施，带着车厢里的乘客爬升、滑落、倒转，体验风驰电掣、有惊无险的快感。
    就和她骑着六翅飞虫的感觉相似，甚至她的感觉更刺激。
    搭乘过山车的死亡率约为 15亿分之 1。
    这意味着游客死于驾车前往游乐园途中的机率反而更大。
    洛栖搭乘六翅飞虫的死亡概率完全在忒修斯的一念之间。
    但这阻止不了她的兴奋。
    她喜欢过山车。
    洛栖轻轻一巴掌拍在了六翅飞虫的背上，她的腿也敲了敲六翅飞虫，也不管飞虫听不听得懂，“诶，再来一遍呗？”
    越来越远的忒修斯在玫瑰园中冷笑。
    接下来六翅飞虫只会安安静静把洛栖带回黑墙附近。
    狡猾的人类，把好好的小崽子教成了这幅模样。
    刚刚是她失策了，她才不会给这个奇怪的人类再次获得快乐的机会！
    穿过重重沙风，六翅飞虫收拢翅膀，黑墙已经近在咫尺，它要想办法把洛栖放下去。
    洛栖松开一只紧紧攥着飞虫背上刺毛和阴影绳子的手，在六翅飞虫的毛茸茸的背上站了起来。
    阴影绳子慢慢收缩，蠕动着一点点回到洛栖自己的影子里。
    黑色的手掌再次从洛栖的手心，十指交握，握住了洛栖的手。
    黑色的阴影攀爬至洛栖的全身。
    覆盖住她的头发，皮肤，气味，生物信息。
    洛栖用阴影完全改造了格雷的身体，她把自己的身高提到了一米九，身形也变得细长，甚至还给自己捏出了一束黑色的头发。
    从外形上看，这个纯黑的细长人影和仿生人裁决者格雷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六翅飞虫的脊背上，洛栖张开双臂，狂风迎面而来，黑色的长发在强风中几乎被拉成一条直线。
    膝盖微曲，脚尖微微一点，迎着扑面而来的风，和漫天黄沙，像一只展翅飞翔的黑鹰，直直向着黑墙的方向俯冲而下！
    她不畏惧风暴。
    她就是风暴。
    而现在，风暴降临黑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