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那群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贵族们开始起来活动。
香车美女早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
而一些为了糊口的工人商贩,在结束了一天的疲惫之后,还要去承受生活的余威。
码头,山陵,集市,工坊,到处都有他们的身影。
一处有些阴暗潮湿的小旅舍中,女刺客正在清点自己的装备。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观察韦赛里斯的动向。
发现龙二哥的行程轨迹相当规律。
基本上就是工坊和家两头跑,也不参加什么宴会。
她也观察了一段时间龙二哥的日常,基本上就是练习剑术或者教导丹妮练习剑术。
不得不说,这家伙剑术是真不错。
以这位女刺客的眼光来看,已经比一般练剑十年乃至十五年的人更加优秀。
以他十五岁不到十六岁的年龄来看,在剑术上的天赋着实令人羡慕。
如果给他一些时间,未来说不定就是拂晓神剑一样的人物。
因此,她决定趁着夜晚对龙二哥进行刺杀。
此时他的剑不在身边,就只能和自己近身搏斗。
而近身搏斗,这位刺客小姐自认为是她的强项。
不过有一点让她心中不安。
那就是韦赛里斯居然把那日击倒自己的手弩送给了他。
她已经确认过这把手弩没有任何问题,可以正常使用。
精致小巧,二十步之内取人性命不是问题!
可以说是刺客的利器。
她也实在想不通,韦赛里斯为什么要把这样的好东西交到自己的手上,而且用来用来刺杀他的。
难道他就真的这么有自信吗?
想到韦赛里斯对自己在海上遭遇的精准描述,她心里就有些没底。
‘他一定不知道,我真正的手段。’
只见这个女刺客拿出一只小巧的笼子,里面是几只蝈蝈。
她正是凭借着这蝈蝈,才对龙二哥的行程了如指掌。
将意识侵入到蝈蝈中,基本上就可以说往韦赛里斯家里放了一个监听器。(蝈蝈的视力很差,主要靠听觉捕食。)
虽然看不到具体的画面,但是用来掌握动向是足够了。
一只蝈蝈,两只手弩,三把匕首,六枝弩箭。
这就是她用来刺杀龙二哥的所有装备了。
她将自己编制的七神花环靠在桌子的墙上,准备进行刺杀之前的祈祷。
可是不知怎的,这花环总是从墙壁上滑落。
最终她不得不从桌脚扣下来一小块石头将花环抵住。
这情形让她的心里有些慌乱,难道那个亡国的王子,真的受到了神明的庇佑?
“天父,天母,铁匠,战士...”
她轻声祈祷着,几十秒的时间便祈祷完毕。
将装备最后检查一遍,然后将自己再次伪装成一个老妪,从窗户离开了旅舍。
然而她刚一从窗户上翻出去,花环便再次滑落。
离开旅舍的她如同一条游鱼,游进了名为黑夜的大海。
为了避免自己的位置被发现,她特意选择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居住。
所以这位刺客就先去了附近的码头。
“坐船吗?去白帆镇,去绿水镇,去旗鱼镇!”
“有坐船的吗?还差一個人出发!”
“有去绿水镇的吗!只要十枚铁币!”
“包船!二十枚铁币!”
码头上的船夫吆喝着,如同火车站拉客的司机。
这时,女刺客看到了一个精瘦的白发老船夫,他的船很小,似乎坐不了太多的人。
而且也不够稳,不过这正符合她的心意。
尽量独自行动,减少暴露的风险。
谈好了价钱之后,两人便上路了。
到了一处没什么人的水道之后,那老船夫忽然开口道:
“嘿!你要去哪里来着?”老船夫的声音沙哑地有些不自然。
“去苦井镇。”
“苦什么镇?”
“苦井镇!”
“苦什么井!?”
“苦井镇!”
“什么井镇?”
“苦...”
意识到不对劲的女刺客眼睛里迸射出谨慎的光芒。
只见眼前的老船夫居然带着戏谑的神情看着自己。
一时间,她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张大网所笼罩,每一寸皮肤都在尖叫!
“大妹子你到底要去哪里哦?我辛伯达一定把你送到!”
女刺客猛然一惊,眼前这人不是龙二哥还会是谁!
她立马伸手向后腰摸去,两只手弩同时激发,却被韦赛里斯徒手挥挡了下去。
不!不是徒手!那是一把黑色的武器!
‘这!这反应力,也太可怕了!’
女刺客瞳孔骤缩,像是见了鬼一样。
眼前这少年,就凭借这份反应力,近身搏斗的技术也差不了!
自己居然还想着近身打败他。
一时间,她萌生退意,想要跳水逃跑。
像是看出来女刺客的心思,龙二哥大声道:
“等等,我们说好了的,你如果失败了,就要为我效力,难道准备食言吗?”
她看了一眼韦赛里斯,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在残酷的训练下,已经几乎成了本能的身体反应告诉她现在应该逃跑。
但是大脑却做出了另一个判断。
韦赛里斯确实如他所说,之前已经救了自己两次。
二人之间也有约定。
另外,她的直觉告诉自己,他可能根本逃不了!
见她还在犹豫,龙二哥开口道:
“在你准备刺杀我之前,七神已经给了你启示,你还是执迷不悟吗!”
韦赛里斯的声音在水面上回荡,一些鱼虾惊得四散而逃。
这个女刺客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她的面部抽搐了一下,心理防线近乎崩溃。
只见龙二哥将手里的龙骨匕首扔到了她的脚下。
匕首钉在了甲板上,轻轻颤抖着。
她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浑身抖了一下。
“接受神明的意志追随我,或者违背诸神的意愿自裁,你选择吧!”
一时间,女刺客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在承受某种奇怪的拉扯。
仿佛寒风中摇摆的树枝。
终于,她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整个人颓废的坐了下去。
“我的名字,叫凯尔。”
龙二哥把船划到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
“我的名字叫凯尔。”
“凯尔?是谁派你来的。”
“劳勃国王。”
“废话,我问的是谁给你下的命令,要来杀我。”
龙二哥发现这个刺客似乎有些呆呆的。
“是培提尔大人。”
原来是这个小瘪三。
韦赛里斯嘀咕了一声,不过想想倒也正常。
瓦里斯还想让他们兄妹当靶子吸引火力呢,所以不可能是他。
劳勃本来就是个甩手掌柜。
他和奈德的养父琼恩艾林作为一国首相,也不会直接参与这件事情。
现在的小指头应该还没有当上财政大臣,搞点小暗杀之类的活动当做‘成绩’也实属正常。
“培提尔知道你是易形者的事情吗?”龙二哥问道。
“易形者?”凯尔好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易形者,就是那种可以操控动物的人!”
“你是说马戏团?”
“易形者!他可以把自己的意识入侵到动物脑子里!”
“什么是意识?”
得,又是一个文盲。
“我看见了,伱在大海上漂的时候,那些鱼虾你是怎么捉到的?”
“用手抓啊。”
“废话,我的意思是它们为什么会跑到你的身边?”
“它们不是跑,是游。”
神明就选了这么个人?凯尔有些疑惑,感觉龙二哥是个傻子。
龙二哥以手扶额,想了想说道:
“你能给我演示一下你是怎么抓鱼的吗?”
“你不是看过了吗?”
“海上是风暴之神的地盘,七神看不清楚。”龙二哥尝试转换思路和她交流。
“哦,好吧。”
只见她伸出脑袋往水面上看了一眼,然后抬头望天。
韦赛里斯睁大眼睛,不敢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约莫三五分钟之后,凯尔的那棕色的瞳仁忽然消失!眼眶中只剩下了眼白。
就好像贞子跑到了龙二哥的船上。
两人身处狭窄的小船,再加上大晚上的还挺吓人。
片刻之后,只见她的眼睛恢复正常,整个人像是弹起来了一样。
身形一晃,伸手一捞,一条巴掌大的小鱼就被她抓在了手里。
“对对对!就是这个!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母亲教我的。”
“说说看。”
龙二哥用了一些诱导话术,基本上把她的身世摸清楚了。
凯尔是河间人,或者说她的父亲是河间人,而她的母亲来自塞外!
根据她的描述,凯尔的母亲应该是个真正的易形者。
他的母亲可以操控黑猫抓老鼠。
凭着这个本事,她的母亲给领主家看守粮仓,在凯尔的父亲早逝之后将她养到了九岁。
直到篡夺者战争的爆发。
年幼的凯尔成了孤儿,然后被人贩子拐走,阴差阳错之下被培养成了刺客。
而凯尔则凭借着自己可以控制昆虫游鱼的本事,成为了一个优秀的刺客。
但是她始终无法像自己的母亲那样成为一名真正的易形者。
“我母亲让我对自己的能力保密,我是看你有七神的眷顾才告诉你的。”
“哦,谢谢啊,不过我还有个问题,我看你在海上杀鱼的时候身体会抖一下,这是为什么?”
“哦?我抖了吗?其实我感觉最多是有些头晕而已。”
行叭,这基本上也能对上。
龙二哥也不问她有没有感觉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越来越不灵光了。
毕竟一看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我希望你能把这个本领教给我。”
“我母亲说了,这个不是人人都能学的。”
龙二哥:“...”
“不过你应该可以,你有七神的眷顾。”
凯尔稍微回忆了一下便开始给龙二哥讲述起来。
所谓‘易形’的关键在于想象,要先把自己当成要进行意识入侵的动物。
观察它的行为,想象以它们的视角看东西,或者以它们的感官感知世界。
然后这家伙又说了一大堆。
龙二哥发现理解起来的难度和听‘婴语’差不多。
每个词儿自己都明白,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显得凌乱。
自己必须将其重新排列组合,然后通过各种打比方才能建立起有效的沟通。
两人聊了很久,直到天边开始泛白。
“你如果刺杀成功的话,会怎么和给你发布命令的人联系?”
龙二哥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我们不联系,如果我刺杀成功的话,会在一个提前约定好的地方留下记号。”
“失败了呢?会有别的记号表示?”
“对。”
‘还挺聪明的嘛。’凯尔心道。
“那有没有正在‘准备中’的记号?”
“也有,前段时间我就画了一个这样的符号。”
韦赛里斯已经确定,在布拉佛斯,没有人认识这个呆头呆脑的女刺客。
这样就好办了,只要一直给‘正在准备’中的符号,他就能安心参加大庆典的比武。
而且距离十日庆典也就一个多月了。
布拉佛斯距离君临也是很远的,一个月两个月的根本没什么。
龙二哥决定过段时间放出自己被刺杀的消息。
然后给凯尔换个身份留在身边。
主要是自己的龙梦只能针对和定位那些对自己有‘杀意’的人。
这里的杀意只包括那些已经开始靠近自己,有了计划的人。
而像是劳勃这样的人,就不行。
他的确是想杀自己。
但是他完全没有想过要进行实际的准备。
凯尔的上司小指头也是一样,他为了完成劳勃的交代所以要杀了自己。
但是他没有实际的‘行动’,所以龙二哥也无法定位他。
也许等以后龙梦逐渐提升,可以看到那些对自己有恶意的家伙。
甚至再把范围扩大一些,自己可以看到那些想到自己,或者提到自己的人的状态。
甚至做到‘凡有意,必被知’的邪门儿状态。
龙二哥忽然愣了一下。
他突然想到了神明和信徒的关系。
信徒对神明祈祷,神明则回应信徒的祈愿。
‘难道说,龙梦的高级状态,竟然是...’
想到这里,韦赛里斯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形成:
他恍惚间发现自己的眼前好像出现了一道长阶,而在长阶的最高处,端放着庄严的神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