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不欢而散。
“阿辞,三哥的脸是怎么回事儿?”
海棠苑内,沐瑶心有余悸地询问着谢辞。
谢玉过于白皙的面容上带给沐瑶极大的视觉冲击。
那张脸布满了扭曲交错的褐色疤痕,仿若每一道背后都带着极其惨痛的记忆。
他那悲寂的眼神盛满了灰败感,没有一点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浑身上下围裹着一层浓浓的垂暮之气,但他的骨相却如雕塑般精致,美得惊人,可想其当年的绝代风华。
眼前掠过谢玉癫狂执着碎玉划向自己面皮的那一幕,鲜血从褶皱不堪的疤纹中溢出,染红他的衣襟,与一身的玄色融为一体。脸上挂满了阴鸷病态的笑容,那种不受控的刺耳狂笑将他原本狰狞的面容扭曲得更为邪恶,好似从冥间破门而出的鬼蜮。
沐瑶不敢再想下去,阴森悚然的藤蔓好似爬满了全身,缠得她蜷缩在无尽的恐惧中。
谢辞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将沐瑶抱放在腿上紧紧环住她的腰身。平复情绪过后启口说道:“我三哥年少成名,文——能提笔安天下,武——可马上定乾坤,被爷爷誉为近百年来家族最有希望的子孙,将他作为下一任族长倾心培养,十二年前更是被世人赞为‘云启第一公子’。”说到这里,他中断了言语。
沐瑶感觉到了谢辞的情绪低落,挽上他的大掌在虎口位置轻轻揉捏起来。
谢辞缓过心神继续说道:“我三哥武功卓绝,一身刀法独步天下,罕有敌手。十多年前前往云启崖山问剑之时,在山脚下遇到三人正在欺辱一位妙龄贵女,便挺身而出援手相救。没想到那三人的武功十分强悍,一齐围攻我哥欲耗尽他的内力生生拖死他。我哥拼劲全力破局杀出重围,却被偷袭身后中剑。原来那名女子与那三人是一伙儿的,特意埋伏在崖山堵截我哥。后来我哥被他们废了静脉,那名蛇蝎女子更是用匕首一刀一刀地将我哥的脸毁了个彻底。待我哥醒来,地上只留下四张人皮面具。”
沐瑶的瞳孔剧烈一震,胸腔不可抑制地起伏着。她推开谢辞靠在她胸口的脑袋,直勾勾地看着他,眼中带着难以描述的愤怒追问到:“那四个人后来抓着了吗?”
时间静止了几秒,谢辞颤着薄唇,摇了摇头。
“简直就是一帮畜生!”沐瑶气得一双美目喷火,浑身发麻,连着十根指尖都在隐隐作痛。
无论走到哪里,永远不要低估了人性的恶。
一个人成功的背后总会有嫉妒藏在暗处,偷偷地窥视着成功,想变成成功,想超越成功,最终想毁了成功。
罗马帝国时代最伟大的哲学家普罗提诺曾经说过:“人类处于神与禽兽之间,时而倾向一类,时而倾向另一类。有些人日益神圣,有些人变成野兽,大部分保持中庸。”
谢辞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反手握住沐瑶的柔荑牢牢裹在掌心反复摩挲着。兄长的惨痛经历令他窒息,他尽可能地稳定心绪继续说道:“我三叔和三婶就我哥一个孩子,结果可想而知。我三叔大病一场,一夜间熬白了三千青丝,而我三婶子自那以后就变得患得患失,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家里头遍请名医无数,大夫皆说是心病,无药可医。后来我三婶与我哥的情况越来越差,三叔只得带着他们搬离祖宅。”
“阿辞,还能抓到这些人吗?”沐瑶咬着下唇不甘心问道。
谢辞没有说话。
这本就是一场局,那四人的真实样貌至今无人知晓,要想顺着这条线索追查真相犹如水中捞月,转而再次搂紧沐瑶叹了口气道:“几年前我哥在古水街听到一阵女子笑声,与那名蛇蝎女人的声音极为相似,循声而去,却一无所获。”
沐瑶细细回忆着谢玉那张破损不堪的面容。如今听了他的故事,心中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恐惧,只有满腔的愤愤不平与心痛。
从他面部的伤痕来看,想要痊愈怕是难了。这么大的毁损面积,就算考虑植皮,以云启的医疗条件也将会是一个天大的挑战。倘若一不小心出现了感染,面部会毁坏得更加彻底,并会随之产生其他一系列并发症。
更何况脸部这么一大块面积的皮肤只能从患者的大腿内侧皮肤或是腰部以下的那块面积着手,想要大面积割取,她得好好思量一番。
倏地,沐瑶想起了她与许倾城大婚时赵怀安送给她的那颗“生肌丸”。
对!生肌丸!
也许——可以一试。
倘若生肌丸有效果,她可以在这个基础上研制更加有效的丹药或是膏药。或许不用植皮也有希望修复面容。
不过她得回去问过许倾城才行。
沐瑶目光闪烁了一下,带着着急的口吻说道:“阿辞,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谢辞差点将爷爷交代的话给忘了,补充说道:“瑶瑶,爷爷让我俩今日留在祖宅,明日和我们一起回去见见你爹。”
什么?
“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现在才说?”沐瑶蹭得一下跳了起来,吃惊地看着谢辞。
“我爹和我公公今日去见季祁了,不知有没有回来。而且我答应了他。。。们今晚会回去的。”沐瑶顿了一瞬说道。
谢辞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容回道:“无妨,若是岳父没有回来,相信我爷爷很乐意在我那儿小住片刻。一会儿我让人去家里送信。”他再次将沐瑶拉回怀中,抱放在腿上,紧紧环上她的腰际。他很喜欢这个姿势,有一种不曾有过的安全感。
南疆皇?这么快就按耐不住了吗?
想到他与北冥提的条件,谢辞将头再次埋入那片柔软,沉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