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
思馥懒洋洋的依偎在软榻上,双眼微阖,手中还拿着一本名册。
乘云低眉顺眼的走上前,力道适中的为她揉捏着小腿,小声嘀咕道。
“娘娘,这宜妃倒是会讨巧,头一个求到了您的跟前……”
窗外光线渐盛,思馥神色不变,只唇角微扬,淡淡道。
“宜妃也是一片慈母之心罢了。”
“本宫如今掌管后宫大权,她求来承乾宫也是人之常情。”
“九阿哥如今年岁不小了,也该指婚了,即便她不提,想必万岁爷也不会漏过他而独独为十阿哥赐婚,更别提还有十三阿哥,十四阿哥……”
乘云自是忠心不已,闻言更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连连称是。
“那娘娘还要帮她在万岁爷跟前开口吗?”
思馥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侧目看向窗外,只觉得有些晃眼,随口笑道。
“自然要提。”
“可听与不听,那就不是本宫能做主的了……”
如今后宫权柄尽在她手,康熙的态度就是最明显的指向标,有谁敢给她找不自在呢?
垂眸翻看着手中的秀女名册,她突然间眉梢一挑,瞧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马尔泰氏,若曦。
须臾,思馥抬眼望了过去,问道。
“万岁爷可还在乾清宫议事?”
乘云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方才李德全专程跑过来一趟,就是为了说这件事,万岁爷怕娘娘您久等。”
“无妨。”
将手中的名册放到了一边,思馥眉眼间透露出几分慵懒,恰如明月光辉。
“给本宫梳妆,往乾清宫走上一趟。”
……
左右承乾宫离着乾清宫不远,她并没有坐轿辇,而是不紧不慢的沿着宫道往前走着。
离乾清宫不远处,却是迎面遇着了一个熟人。
胤祥双手攥紧,隔着一层宽大的袖筒,也能瞧出有些许的震动,他俊俏的眉眼低垂,往日里的肆意好似也收敛了许多,走上前恭敬的对着她行了一礼。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思馥沉默了片刻,轻声道。
“十三……不必多礼。”
这对曾经的叔嫂相对间也唯有沉默可言,胤祥牢牢的压抑住自己心底汹涌的念头,好似隐晦的抬起眼,将克制的目光投落在她娇美依旧的脸上,一片恍惚之下,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只觉得不合适。
良久,他在心里叹息一声,低低的说道。
“皇额娘好似清减了些。”
思馥唇边笑意清浅,透过浓密纤长的长睫,能看出她眸色柔和,不经意的低叹道。
“原先也就只有你会注意这些……”
胤祥眼皮一颤,垂下的手攥的更紧。
“罢了,本宫如今过的很好。”
她神色很温柔,眉宇间满是被娇宠的疏阔恬淡,并无在四贝勒府的疲惫乏累。
“十三弟,我知道你担心我。”
暖阳照在身上,倏然间便是一阵温热,随着这声熟悉至极的称呼,她的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莫要担心了。”
……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她逐渐走远的纤细背影,胤祥垂下了眸子,眼眶发热,遮住了那一瞬间汹涌的水光。
良久,他沉沉的吐出一口浊气,心中一片后知后觉的酸涩钝痛。
原来,他一腔见不得人的心思,她都是知道的,或者说,她是有察觉到的。
既然已经掩藏了这么久,又为何不能再掩藏下去呢?露出来也只会害了她。
他不会害她,永远都不会。
想起仍旧在府中酗酒昏沉度日的胤禛,他面无表情的转过了身。
四哥,又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呢?
……
乾清宫。
康熙坐在最上首,太子胤礽为左侧,而以八阿哥胤禩为首的几人正在其中,商议着不久之后的出塞行围之事。
殿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胤礽心中念头一转,朗声道。
“皇阿玛,儿臣以为……”
他刚开了个口,几人就瞧见康熙猛然间站起身来,脚步略显急促的往门口走去,须臾,他们隐约能听到一个熟悉的轻柔声音,还有皇阿玛的低声关怀。
怔愣了一瞬,纷纷抬眼望去,入目所及的便是那耀如春华的女子,眉如柳,眸似月,当真是风流蕴藉,世所罕见。
自从做了皇后之后,她更显娇艳华贵了……如今正被皇阿玛小心翼翼的护着,更甚者还略显出格的牵着她的手。
皇阿玛当真是爱极了她吧?
片刻的恍惚之后,几个心思不纯的人纷纷移开了眼,心中究竟作何滋味,也只有他们自己才会清楚了。
“不是让李德全传话了吗?待会我就回去了,你何必再跑一趟……”
门口的李德全心下一紧,强装淡定,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口。
殿内,康熙见着心爱之人过来寻他,心下欢喜的同时,更是温声细语的絮絮叨叨,丝毫不怕被儿子们听到损了威严。
思馥被他轻柔的牵住手,而后又被揽住肩膀,不顾众人的目光,搀扶着她坐在了最上首的位置,就在他身侧。
她面色微红,神态煞是娇羞,余光瞧见座下几人,轻声回应道。
“李德全说过了,是我想要出来走走……”
“是不是耽误你们议事了?”
听出她语中内含不安,康熙一如往日床榻间那般,轻轻揉捏着她手心的软肉,思馥僵了一下,随后嗔怪的横了她一眼。
他反倒笑了出来,声音听在底下的几个儿子耳中,更是如同春风般和煦温暖。
“怎会?”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令他们退下便是。”
思馥眉眼轻抬,恰好对上了最左侧的胤礽的目光,他的眸子极英气,看似无波无澜,实则暗潮汹涌。
她随即移开了眼,又大致扫过了胤禩几人的神色,着重把视线放在了胤禟的脸上,瞧见他好似僵了一下,她唇角微翘,柔声道。
“先不着急退下,臣妾今日来有一桩事,便是与几位阿哥有关,让万岁爷拿拿主意。”
“哦?”
康熙眉梢微挑,目光压根就没有离开她,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与她十指相扣,接着便从善如流的应了下来,含笑问道。
“说来听听。”
他随即转头看向了几个面不改色的儿子,眸色却深了些,语气略显压迫。
“你们皇额娘既然有话要说,都踏踏实实的听着便是。”
无论心里的念头如何混乱不已,几人面上却恭谨万分,连连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