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跑的很快,他还想要再快一些,跑到永寿宫,可他有些体力不支了,头昏脑涨的一团乱麻,呼出的气好似都成了滚烫的,可他无暇顾及,只想快些,再快一些。
当踏进了永寿宫的大门,他心神陡然一松,浑身的疲惫猛然全都涌了上来,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猝然的昏倒在地。
在他的意识全然消散之前,他好似听到了一声惊呼声,那是月儿的声音,继而是一片嘈杂,他再没有意识了。
……
像是一座大山轰然倒塌,弘历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病倒了。
他年轻力壮,可这次的风寒却是来势汹汹,昏迷三日也才堪堪的退下烧去,满身大汗,胡乱的说着呓语。
高曦月蹙眉瞧着他如今虚弱不堪的模样,转而看向太医,问道。
“皇上的身子究竟如何?”
折腾了这几日,几个提心吊胆的老太医总算是松了口气,在这位手握宫权的皇贵妃跟前更是极尽恭敬。
“回皇贵妃娘娘,皇上身子向来康健,眼下脉浮而紧,是风寒外侵,阻遏卫气的脉象,加之恶寒发热,头身疼痛,心神不安,才会骤然昏迷。幸而如今高热已退,当以祛风散寒为主,再行温经通络,服下汤药,过不了多久,便会苏醒。”
闻言,高曦月神色微松,让茉心给了赏银便打发下去煎药了。
看出她眉宇间略有疲累,进忠心中更是担忧,试探性的走上前,低声道。
“娘娘,皇上这边有奴才们守着呢,您去歇息歇息吧。”
李玉也垂下眼,轻声劝道。
“娘娘要顾好自己的身子才好,若不然等皇上醒来,也是心疼不已……”
“无妨。”
高曦月面色有些许苍白,消瘦的身子看起来更是孱弱。
“无论如何,也得等皇上醒来。”
她有些蔫蔫的摇了摇头。
“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想要静一静。”
几人面面相觑,眼下心底的担忧,只能规规矩矩的退了出去。
好在皇上只是风寒未愈,且就快要醒来,还到不了影响朝堂之事的地步,只是娘娘却是辛苦万分,那么一个娇弱尊贵的人,怕是吓坏了吧……
李玉抿了抿唇,看了眼门口的位置,还是微微松了口气,幸好他借着养心殿大总管的身份,将要试图过来侍疾的嫔妃通通都拒了回去,不管是为了皇上自己的意愿,还是为了娘娘的尊荣地位,旁人都不要想来沾染半分。
……
弘历只觉得自己意识昏沉,像是睡了许久,浑身都忽冷忽热,忽而口中又苦涩难耐,只萦绕在鼻尖的那一股熟悉的幽香,才让他的心安定了下来。
他睫毛微微晃动,缓慢的睁开了眼睛,一片刺眼的阳光下,殿内空无一人,只有袅袅的药香围绕,像极了他那日初踏进咸福宫时,所感受到的那种味道。
他身子虚乏的很,等适应了光线之后,才艰难的用手臂撑着身子,半倚靠在床头上。
倏然间,一阵极轻盈的脚步声传来,他猛的抬眼望去,瞧见的果真是他即便在病中也日思夜想的人。
“月儿……”
他这才发觉自己的嗓音嘶哑的可怕,可看着那面含急切朝他走来的女子,他却一刻也不想移开目光,眼底满是欢喜的眷恋,不一会儿眼尾还稍稍红了些。
高曦月被他灼灼的目光盯着,脚步凝滞了一瞬,还是走了过去,吩咐茉心快去传太医,她坐在了床边,面色稍冷,眉宇间也透露出几分别扭的不自在。
“终于醒了,觉得好些了吗?”
弘历小心翼翼的握住了她的手,见她没有躲开,心下一松,唇边也多了几分笑意。
“我没事,月儿,让你担心了……”
想起他昏迷之前多经历知晓的事,他又心疼不已的红了眼眶。
“月儿,抱歉……”
抱歉我惹你生气了,抱歉我没有保护好你,抱歉我到现在还在让你担心。
高曦月唇角微抿,移开了眼没有回应,恰在此时,太医们及时赶了过来,她也顺势站起身走到了一边。
弘历的手猛的一空,心里满是失落和难过。
“皇上体内的风寒已退,只需再温养几日,便会恢复如初。”
听着太医这般回应,弘历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神色微松,眼底暗含的焦灼也散了些,他心下一动,目光也愈发缱绻温柔了起来。
……
茉心端来了汤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高曦月犹豫了一瞬,还是别开眼冷声道。
“该喝药了。”
“月儿,无妨,我咳咳咳……我待会再喝……”
看着他狼狈且虚弱的样子,她眉头紧蹙,还是走近了些坐在床边,顿了顿,才开口道。
“你能自己喝吗?”
弘历低低的喘着粗气,苍白清隽的脸上泛起些许红晕,他又咳了几声,佯装低落道。
“我,我虽然没有力气,可歇一会儿,应当就会好一些……”
听起来可怜兮兮极了,高曦月抿了抿唇,略带些狐疑的问道。
“有这么严重吗?”
弘历眨了眨眼,过于纤长浓密的睫毛竟挂着几滴若隐若现的泪珠,唇色苍白,眉宇间萦绕着几分病气,倒是好一副美男子病弱图,还放缓了声音,瓮声瓮气道。
“月儿,不用管我的,莫要传染给你了,我,我是活该……”
话是这么说,可他那一双眼睛就像是黏在她身上了一样,委屈巴巴的盯着她,一刻也不舍得移开。
高曦月不自在的垂下了眼,伸出手迟疑半天,还是端起了温热的药碗,别别扭扭的说道。
“我喂你吧……”
弘历心里溢满了欢喜,却还是佯装受宠若惊的推拒了一番。
“月儿,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我,我……”
正说着,就瞧见她拧起了眉,骄矜且不耐的打断道。
“你若是再装模作样,那我就走了,让双喜来喂你!”
“……我不敢了,月儿。”
他瞬间老实了下来,还泛着红的眼睛柔和眷念的看着她,哪怕是她刻意的一勺一勺的喂着他这极苦的药汁,他也仍旧面不改色,甚至犹如在喝琼浆蜜液。
他的月儿最是心软,还要感谢这场突如其来的病,才能让他小心翼翼的探出手,重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他想轻轻的说,他的真心会长久的,他也是。
月儿不信,他会一点一点的证明给她看。
只要别讨厌他,别冷落他,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