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微微打开,早晨清凉的微风沿着那条缝争先恐后的涌了进来,吹动了他额前的发,躁动的心。
孟宴臣抬眼目视前方,镜框下的眸光颇为晦暗,骨节分明的手修长漂亮,稳稳的搭在方向盘上,在等红绿灯的间隙里,放在旁边的手机突然“叮咚”一声响起,黑色的屏幕亮起,一条消息也随之弹了出来。
看着那个熟悉的昵称,他沉默了两秒钟,便伸出了手拿过,食指微动,轻而易举的拨开,看到了那条微信的内容。
挽回:家中生了变故,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回国了。
直到看清了那两行话的每一个字,孟宴臣瞬间瞳孔微缩,手指触摸到了屏幕的边缘,僵硬了许久,才缓慢的打出了几个字。
重逢:你……还好吗?
过了将近有三十秒,恰好红灯熄灭,绿灯亮起,对面又弹出来一条消息。
挽回:悲观的情绪不该被传递,我也不需要被安慰,我想,你曾经说过的那种极度的难过和悲伤,我大概是终于体会到了。
下一秒,孟宴臣放下了手机,发动车子便往前驶去,天空中一碧如洗,明亮的阳光从车窗折射到了他的镜片上,瞧不清眸色如何,却能看到他那张脸随之紧绷了起来,唇角紧抿,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当年,在那人猝不及防间不告而别的时候,不过才十几岁的年纪,他远没有如今的克制与隐忍。
他悲伤过,伤怀过,崩溃过,甚至于怨恨过。可说到底,他始终也都只是处于一个暗恋者的身份,连名正言顺指责一句的资格都没有。
这么多年以来,这个无意间从网络上相识的陌生人,却是他唯一可以短暂宣泄情绪的树洞。
他们彼此不清楚对方是什么身份,甚至不知道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或许,也都只是需要一个寄托而已。
各有各的阴暗与烦躁,总能在几句话之间,轻而易举的化解,回归到现实中,他便又是一个正常的、礼貌的人……戴着一张面具的人。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才终于到了公司楼下,将车停到了地下停车场,他打开车门,拿着手机下了车。
在阴凉的车库里,他倚在墙壁上,头顶有灯光,颀长的身形在地上投射出一道虚长的影子。
须臾,他垂眸打开了手机,又翻开了那条消息,迟疑片刻,还是打字回应。
重逢:悲伤会延续,也可以中止,或许,如果有一天你想说了,那我愿意聆听。
……
半山腰上的别墅区,本就人烟稀少,而半上午的时候,总是分外安静。
施挽刻意等到了日上三竿,才小心翼翼的出了房间,却不料,刚一打开门,便瞧见,那穿着一身裁剪得体西装的人正坐在沙发上喝茶,姿态闲适的很。
像是……专门在等她一样。
她猛的停住了脚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性感风的白色睡裙,陷入了沉默中,从这个角度,甚至那半圆都清晰可见……
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捂住了胸口,刚要悄悄的转身再退回去,就听得那人缓缓开口。
“小挽,难道,你是想以睡懒觉这种方式来表达对我这个临时监护人的抗拒吗?”
听他这么说,施挽瞬间就像是被踩了尾巴,“噔噔噔”的就跑到了他面前,两手紧握,阴着脸,怒气冲冲的瞪着他。
“谁说你是我监护人了?我二十多了,我不是未成年!我不需要什么监护人!”
听着那阵脚步声的急急袭来,谭宗明不紧不慢的动手,将那温热的茶杯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又半倚在沙发靠背上,两手交叠,而后抬眼看她。
许是刚睡醒,那在他看来仍是女孩的人面色苍白,容貌绝俗,身形纤细窈窕,被落地窗前的阳光照耀着,明媚至极,与之对视的一眼,却是有些摄住心神。
但见她双目圆睁,殷红的唇紧紧抿着,长长的头发打着卷儿,垂落在肩上胸前,却半遮不遮的露出姣好的曲线,灵动又不失鲜活。
定定的看了五秒钟,他才淡淡的移开了目光,一时间只觉得,今日的领带像是系的紧了些,不太随心。
约莫又过了十几秒钟,他的手指轻轻的点在沙发座上,像是思忖着,要与面前人讲一讲道理。
“周小挽,在我这里,你有任性的资格,但是,你家里的户口本被你母亲亲自交到了我的手里,那么我,也就同样有照顾并管束你的资格。”
施挽的怒气霎时间戛然而止,一张漂亮灵动的脸又青又红,忍了忍,才忍气吞声的说道。
“……能不叫我的曾用名吗?”
谭宗明没忍住轻笑一声,抬眼看她,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配合的应对如流。
“好。”
“那就……我的大小姐,施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