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统领,瞧您这话说的。”
“他们就是两个难民而已,能出什么事?”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有歹心,矿上有胡统领坐镇,他们也翻不起浪不是?”
杨云在矿上近十年,对看守矿场的官兵早已熟络,自然也知这胡彻是个什么秉性。
果不其然,他一个彩虹屁拍在胡彻脸上,后者的嘴角立时压不住了。
“你小子。”
胡彻笑着指了指杨云,旋即让身后的手下解除戒备。
能在一座银矿做统领,他自然不可能仅因为杨云一个马屁就失去思考能力。
主要是他见裴礼仅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再加之还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孩,此种组合,怎么也不像匪寇。
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胡彻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另外,这几个月确实经常有逃难过来的明州百姓。
裴礼这种带着自家弟弟逃难来的,也不是没有过。
“本统领可告诉你们,矿上不收留吃闲饭,顶多允许你们休息三日,然后就给本统领下井挖矿!”
说话间,胡彻斜着眼望着裴礼,很明显,这话是对裴礼说的。
裴礼颔首,“可以。”
“嗯,进去吧。”
胡彻一摆手,属下移开拦路栅栏。
杨云跳上驴车便要进入矿区。
“慢着!”
倏地,胡彻冷喝一声。
“吁!”
杨云下意识勒停驴车,“胡统领,咋了?”
胡彻走近前来,盯着裴礼的眼睛看了好半晌,旋即伸手在后者面前晃了晃。
裴礼轻道一声,“不必晃了,我是瞎子。”
“艹!”
胡彻骂了一声,瞪着杨云,“你小子怎么回事?瞎子带回来做什么?瞎子能下矿吗?”
杨云陪着笑,“胡统领,瞎子也没什么要紧的,矿上有不少事,随便给他排点事做就是了。”
胡彻反问一声,“那你说,一个瞎子能做什么?”
“这……”
杨云语塞。
“哼!”
胡彻冷哼一声,旋即看向裴礼,“瞎子,别怪本统领不近人情,矿上不养闲人,你们走吧。”
“胡统领。”
杨云陪着笑,“这天都黑了,你这时候把他们轰走,岂不是把他们往死路上逼吗?”
“那咋办?你要养他们一辈子?以后是不是还要给他们养老送终啊?”
胡彻三言两句,怼的杨云哑口无言。
连红抱着丫丫,着实不忍裴礼两人流落荒郊野岭,但她们本就是来探亲的,哪有慷他人之慨的道理。
“还没试过,怎知我什么也做不了?”
裴礼话音才落,便又接了一句,“我不要工钱。”
胡彻刚要轰人,抬起的手倏地顿住,暗自盘算了一下,觉得似是有利可图。
官府是按矿工人头发的工钱,如今裴礼不要工钱……
胡彻又道了一声,“你一个瞎子,能做什么?”
“胡统领。”
杨云开口,“可以让他去看守仓库啊!”
胡彻嘴角一抽,“让一个瞎子看守仓库,你咋想的?”
“胡统领,他是瞎,又不聋。”
杨云继续道:“若是真有人盗取矿石,他听到动静便大喊一声,整个矿区都听得到。”
胡统领摸着下巴,略微沉吟,旋即看向裴礼,“瞎子,你说你不要工钱是吧?”
“对。”
“好,那你便先留下。”
胡彻补了一声,“你也别怪本统领心黑,矿区可以管你们两个的饭。”
“多谢。”
些许插曲过后,杨云终是赶着驴车进入矿区。
夜色下,偌大的矿区一眼望不到头,一个又一个木屋排列有序,大大的灯笼好似那万家灯火。
有不少矿工围坐在一起吹牛打屁,一个个都光着膀子,有的甚至连裤子都懒得穿,吉儿在外面露着。
许是不常见女人的缘故,不断有矿工对着驴车上的连红吹着口哨,还有不少泼皮,竟是说着露骨的骚话。
连红俏脸臊的通红,只能一言不发的抱着丫丫,还不忘捂着她的眼睛,免得看到一些恶心的画面。
“去去去!都他娘跟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一样!”
“二毛子,就你那小鸡也他娘的好意思露出来,老子的大雕能当你祖宗!”
“找你们娘发情去!”
杨云在矿区也算是个老人,再加之浑身虬结的肌肉,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值得一提的是,矿区里是十几个矿工共用一个房间。
由于有些矿工是官府招进来的民工,有些则是来服徭役的罪犯,故而矿区住宿明显划分了好几个区域。
服徭役罪犯区域明显守卫更严一些,而且限制了活动范围。
连红母女是来探亲,矿区很是人性化的单独给分了个小房间,此处区域还有好几个类似的小房间。
另外,矿区里原本实行的是两班倒机制,每人每天工作五个时辰,晚上两个时辰工人可以不必下井。
可两个月前,官府下发公文,人歇井不歇,夜间两个时辰也要下井挖矿。
如此,矿工两班倒机制不变,工作时长增加至每人每天六个时辰。
相应的,矿工工钱由原来的每天两百文,增加至三百文,另外,每月可领白米两升,白米也可等年底一并取出送回家。
杨亮在矿区担任了一支矿队的队长,故而无法请假去桐峪镇接妻女,便让杨云走了一趟。
“嫂子,你跟丫丫先在这里歇着吧,等我大哥上来了,我会告诉他的。”
“杨家兄弟,今日真是多亏你了。”
“嫂子客气了,我跟我大哥本就是一个村的,这些年我大哥可没少关照我。”
杨云笑了笑,又对丫丫摆了摆手,“丫丫,二叔就先走了,晚上可不要乱跑啊。”
交代完,杨云又给打了盆热水,这才顾得上裴礼两人。
“我带你们去仓库。”
杨云赶着驴车,往矿区东南角而去。
许是担心失窃,仓库设立在矿区最里面。
裴礼两人被安排在看守仓库大门位置的一个小房间。
同样是个集体宿舍,不过人数并不多,除开刚刚到来的裴礼与叶瑄,这房间仅有两人居住。
这两人皆年近六旬,清一色的白头发,身形消瘦,其中一人甚至抱着个酒坛已经醉倒。
“这破地方,还不如那个山洞呢!”
叶瑄忍了一路,终于忍不住,“跟狗窝一样,如何能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