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清灵,十分的动听。
花子慕沉然道:“晚辈花子慕,前来归还一物。”
花子慕言罢,便将手中的画朝空中一抛,就在画卷自空中展开之时,水晶珠的光更甚,瞬间反射到了那冰山美人眉间那滴泪坠之上。
不过也只转瞬即止,之前那个声音由自那冰山美人口中传出:“请献上你的一滴血给我。”
花子慕没有犹豫,抬手用拇指在中指上一划,一滴血便顺着指尖飞出,端端滴落在那冰山美人的眉心那颗泪珠坠上。
须臾的等待后,那道声音再次传出。
“你若想知晓画中所隐之事,还要取银狐族的一滴血来,方可开启卷中结界。”
花子慕眉头一沉,她自然知晓身边谁是银狐族,可是她却不明白封印为何会与银狐族有关。
“在这之前,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冰山美人道:“你是我的后人。”
纵使花子慕表情性情寡淡,此刻也惊愕到神情大变,不敢置信地再次确认道:“我是你后人?”
“准确的说,你是我的女儿,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
“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等我?为什么用这种方式等我?”
花子慕情绪有些失控,以至于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她的生母变成了一座冰山美人,她在不久前才决定要找寻自己的亲生父母,却不想这么快就找到了,以这样的方式。
而且母亲还用平和到没有半点情绪的语气对她说:“你是我的女儿。”
她觉得难以接受,心脏像是被结界外肆虐的冰刃刺中一般的疼。
花子慕含着泪,强压着心中的无以复加的悲痛,问道:“我父亲是谁?”
“此画的主人。”
花子慕骤然睁大双眼,那双幽蓝的眸子尽显惊愕,脸上全无血色,情花谷的那个在石洞中,被净世符卞困住的人——是她的父亲?
花子慕凝噎:“他......他也已不在这个世界了。”
花子慕有些站不稳,趔趄了下,想起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时的场景,她就心如刀绞,他们竟然谁也没有认出谁来。
而更令她痛苦万分的是,他的父亲竟然遭受那般折磨而死,死后魂魄还残缺不全,这叫她痛彻心扉。
封印的冰山美人中的是花子慕母亲的一缕魂识,继续说着:“我与他早知戒日之果,可对所行之事,均无半分悔意。”
花子慕不语,只静静听着那好听却不带一丝情感波动的声音徐徐说来。
“我乃青丘人,生来与众不同,能推算凶吉祸福,命理章格,我推算出零界将会有一场浩劫,而能阻止这场浩劫的关键人是你,我的女儿。”
“可当我算出是你之时,我便失去了先知的法力,命局如棋局,入局皆成命,当我入命局那刻起,我便是局中人,故而整件事都不在我的控制内。”
“我生你之时,正是九星共辉之象,零界灵云煞气一时变得十分稀薄,持续时长不过一炷香,就在这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我生下了你。”
“当时我便查出你身体中的异常,你的到来,给零界带来了一样零界无法拥有的东西。”
花子慕隐隐不安道:“是什么?”
“紫灵。”
花子慕问:“那是什么?”
“一种来自零界外的紫气精华,也是修真界求而不得的东西,零界已有万年,却没有一人能化身成神,便是因为少了这紫灵,这东西三界皆有,唯有零界独缺。”
“我知此事必定会为你找来杀生之祸,为了护你安然,将我与你的脐脉留下青丘,然后只要再想办法抽离你体内的紫灵,就可以保你性命无忧。可此事比我想象中来的快,你与你父亲尚未找到如何剥离你身上的紫灵的办法,就开始有许多修士想要得到你,我们只好带着我们回到他的老家半月村躲避,可也只躲了十几年,你父亲便收到密信,天阁已经派遣速清者前往半月村。”
“无奈,我们一家三口又朝青丘赶去,我想去青丘取走脐脉,可就在途中我们被人围攻,从此你便下落不明。”
沉默了片刻,冰山美人继续道:“我与你父亲想要阻止那场还未来临的灾难,只好先放弃寻找你,他前往魔域之地,将重要的东西放在了里面。因为我们知道整个零界只有魔域中的血池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只有你,我们的后人进到血池门中,才可以拿出那东西。”
“而我便带着这个秘密进入到了这里等你,现在,你去取来一滴银狐族人的血来,到时候你自会知晓其中所隐藏的事情。”
花子慕知道了整件事的原委,望着冰山美人,眼眸中皆是悲伤与内疚:“……母亲,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花子慕退出花卷,径直返回到天水涧。
银楚宸一早便躺在摇椅上喝酒,自从花子慕离开后,他身上的灵结就从未响过。
他曾多次传话师姐,仍是了无音信,花子慕在的时候,他即便就这般躺着,也不会觉得无聊,可如今他一日比一日烦闷,以至于一大早便借酒消愁起来。
新酿好的棠棣酒已去了半缸,他却仍不觉尽兴,起身走至那瓦色酒缸处,眼神有些涣散,一袭白衣曳地,脚步轻浮如扶柳摇摇欲倒,一头银发散落满肩头。
突然,他一只手在酒缸边沿一抓,整个酒缸顿时如抓棉花般给抓过了头顶。
眼见着缸中烈酒倾泻而出,他却暴喝一声,似有劈山之力,缸中烈酒便如天女散花,织女杼丝,银星陨落般散落了满屋。
手中酒缸在空中优美的画了个圆弧后,端端支着他的身子落了地。
银楚宸醉酒身子软柔沉重,神色却酣畅淋漓,如沐春风,不知为何,恍惚间只觉那些迸溅穿飞的透明酒珠有了生命,顺着银楚宸俊逸的身姿,乱而有序的依次等着飞进他口中。
他白衣招展,不卷一滴酒珠,身手敏捷,如皓月清风,犹如在银河之中恣意畅游。
“哈哈哈......吾非女萝.......施于松柏。”
“......未、见汝尔......忧心奕奕......知吾如此.....不......如无......往。”
喝得兴起,便颂起经词以抒情怀。
酒意甚浓,魂力不受控制,波及到方圆十里处的细碎水珠凝结于空,一时方否一切都被定格。
屋外林叶瑟瑟,棠棣花香,在迷雾凝珠中,一道浅青身影追风逐露飘飞而来。
银楚宸双眸涣散,缓缓送入嘴边的酒珠被一阵风一带而过,直接进入到另一张淡红朱唇中。
眼中只瞧见一位冰清玉洁,明眸皓齿的绝美女子,侧首饮尽眼前原本属于他的那束酒柱,如清露点荷翩然而过。
“对......就是......这张脸,许久......不见。”银楚宸微醺的眸子柔光闪现,盈盈一笑。
转瞬,原本因银楚宸的魂力操控的酒水,失了控制倏忽跌落。
那抹清影轻巧地将立马要跌落进地上的酒水一带而起,所有的酒水,顺着她的翩然身姿,在空中一点一点汇集成形,最终通通回到酒缸之中。
银楚宸僵立当场,惊愕地看着心心念念了多日的师姐,怀疑是自己方才酒醉后,不知用何物幻化出来的。
想着便朝端立前方的师姐走去,依旧是那双幽蓝眼眸,还是那淡漠神情。
银楚宸不由撅起一根手指,在那白瓷般的脸颊轻轻戳了一指。
“咦!”
“.......醉了?”花子慕没有躲闪,只是看着对方眼睛问了句。
银楚宸喝酒不上脸,肤色上看不出他醉没醉,唯有那双眼睛泛着血丝,眼尾的红晕映衬得俊容带了几分邪气。
银楚宸勾着嘴角蓦地凑近眼前之人,迟钝的摇了摇头道:“我没......醉!”
花子慕眉间几不可查地蹙了下,这家伙酒量甚好,多年下来,她都从未见过他醉过,看来这次是真的让他等着急了。
想到此处,她心下一软,退后一步侧过酒气浓烈的银楚宸,绕到桌边坐下,不过她这刚一坐下,银楚宸便重重的跌坐在她身侧,并支着脑袋惊讶地看着她。
花子慕神色深幽,看着眼前盯着自己目不转睛的人,无语道:“还醉的不轻。”
“恩?你不信我?”银楚宸直起身子一脸较真的问道。
花子慕不再与他多辩,拿过桌上的白玉酒壶就送进自己嘴中。
银楚宸却顿时如遭雷击,忙将花子慕手中酒壶夺下:“完了、完了,怎么将师姐化成一个酒鬼,我肯定是疯了,虽然平日里也怂恿过师姐喝酒,可除了第一次师姐喝过一口外,再也没成功过。”
银楚宸扶额摇头晃脑,双眸哀怨道:“完了完了,看来我真的是醉了。”
说着便看着眼前人,严肃道:“虽然你是我化出来的,但你也不可饮酒,你得想我师姐才行。”
花子慕很是无语,才知对方以为自己是虚幻,正不知如何应对,又见对方突然邪气地笑起:咳咳.....慕儿!来给我笑一个!
这称呼银楚宸在内心深处,早就唤过千百次,此刻酒壮怂人胆,所以才叫的这么顺嘴。
花子慕却吃惊不小,虽然她并不反感这个称呼,可除了师父,从未有人如此唤过她,一时只觉难以适应,便怒道:“狐孤忘,你皮痒是不是?”
这可是她第一次叫银楚宸的名。
银楚宸听的一愣,良久回神过来,脸上的邪气更甚,直接将自己的头凑过去。
“我......这里痒。”
他恍恍惚惚举起一根手指放在红润薄唇上,一脸的坏笑。
花子慕翠眉一沉,便要一掌挥去,不料醉得胡言乱语的人,反应倒一点都不迟钝,眼眸都不待动,就攥住了那只纤细的手,与此同时,嘴唇已嘬住了花子慕的薄唇。
片刻,只听一声闷哼!
银楚宸捂着嘴唇吃痛的分开了那片润香之地。
“嘶...”
或许在疼痛的刺激下,醉意当下褪去了不少,摸了下刺痛的嘴唇一瞧,指腹上有一抹鲜血。
他有些无措地看了一眼花子慕,只瞧那粉嫩的嘴唇上,还洇了一缕自己的鲜血,不过在眨眼间,师姐嘴唇上那滴血渍一点点成了血雾,最后化成了师姐手指尖的一滴血珠。
花子慕将手中的那滴血珠收起时,那白皙的脸颊,已红如晚霞,眸光雾气腾升,愣愣盯着一脸惊愕的银楚宸,像是有话要说,可最终什么也没说,直接伏案睡去。
“……”
花子慕是个不胜酒力之人,与这个能喝下半缸的师弟比起来,简直就是杯水车薪的量。
她正因自己双亲而悲痛不已,本想酣畅淋漓的喝上好几壶,可不曾想她这才一共喝了两口就失去了意识。
银楚宸正在气恼自己法术不精,却忽听见花子慕沉吟了句:“对、不 起......”
心头一软,索性挨着师姐面对面趴在桌上,眉眼不尽温柔:“呵!知道错啦!.”
说罢醉意也已席卷而来,他痴痴地看着眼前人,想多看一会儿,可强撑的眼帘重如千斤,最后还是服输地阖眸沉沉睡去。
在梦中他似乎做了一个很乱的梦,一直在追着什么,他不清楚前方有什么,只是他却要不停的追上去,而心中更是慌乱如麻,像是心脏缺失掉了一块,总想着要如何能填补回来。
最后他在这样一个患得患失,茫然无措的乱梦中醒来时,屋内只有他一人,他疑惑之余摸了下自己的嘴唇,又“嘶”了一声,伤口仍在。
他顿时不知那个“师姐”是真是假,但当他找遍了整个天水涧,也没找到师姐,他才相信那师姐的确是自己幻化出来的。
至于嘴上的伤,他复又摸了摸,不禁坏笑起,想起了那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