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之中，白狐巨大的身形摇晃，口角溢出一丝魂血。
    司妙音也不好受，灵力亏空到了极致，每拨动一次琴弦，都要承受几乎撕裂五脏六腑的疼痛。
    五名紫袍圣人抬手，紫气疯狂涌出，在半空中又形成一条横贯苍穹的巨蟒，向着李秋涵的白狐真身，发狂般扑去。
    南疆万花圣地麾下，一艘庞然如星辰的巡天舰，连番开火，光芒璀璨，将整片天空映照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上空一座石岛之上，青衣少年出手狠辣决绝，神通打出，招招直指司妙音，令黄烨一方战力被动无比。
    身后，一个一人大小的光茧之中，仍然没有丝毫动静。
    今日这一幕，与当初仙灵圣地之战何其相似，但留给黄烨的时间，却越来越少。
    李秋涵纵使真灵仍在，大帝之魂拖着这副躯体以一敌七，也是难事。
    更何况现在，白狐内寄居的灵魂，灵智只不过是相当于三岁的幼童。
    便是一名成年凡人，被七个大汉围殴，都撑不了多久，而现在，却是是七名圣者战力，在围攻一道残魂。
    这一战，远比当初要凶险得多。
    黄烨心海之中，水平如镜，澄澈照人，水中，无数个幻影倒映，双眸炯炯，似乎看着黄烨。
    幻影之中，有冥煞圣地，魔帝传承，帝兵葬坑之中黄烨用过的假身份，亦有黄烨曾经演过假装过的所有角色。
    甚至连前世的自己都包含进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三相问心路第二劫，问心。
    一个幻影跃出，激起千层浪花，毫无废话，一拳就这么向着黄烨挥去。
    在心境之中，灵力无法使用，黄烨抬手，想用肉身硬接下这一拳。
    咔嚓一声，臂骨应声断裂，整条手臂都不能再使用，刚刚黄烨抬拳的还击之力，毫无保留地传回自己手上。
    第二个幻影步步紧逼，黄烨又试着还击。
    咔吧一声，肋骨断裂，踝关节猛地一扭，胯骨又被狠狠捶下，当场碎开。
    “呃…”黄烨倒吸冷气，缓缓起身，尝试避开下一拳。
    又一个幻影，却仿若知道他的行动一般，拳风呼啸，黄烨的鼻梁骨又折断，鼻血汹涌而出。
    “砰…砰…砰…”
    幻影出拳凶厉无比，一招一式，与黄烨无二。
    几瞬之内，黄烨已经没有了丝毫反抗能力，倒在地上，大群影子围上来，一拳拳痛殴着黄烨。
    然而，即便胸口破裂开大洞，断开的肋骨戳入肺中，黄烨依然清醒。
    没有伤口愈合，浑身开裂，疼痛不断加剧，意识却没有丝毫模糊的迹象。
    越是被打，越是重伤，黄烨脑海中越是清明，越是醒悟。
    一路走来，自己说了太多的话，骗了太多的人，做了太多的事。
    谎话说得习惯了，有时连自己都看不清了，都不能分辨，自己说得是真，还是假。
    自己是谁？谁是自己？
    黄烨这个名字无非是一个代号，身份不过是一个标志，离开了这些，还有什么东西能证明“自己”的存在？
    如果说前一劫，让他抛弃的是情感和欲望，那这一劫，便是道德与三观，甚至最基本的，对“自我”的意识。
    自此之后，我是谁，谁是我，都无所谓了，我便可以是这天下人，这天下人便也都是我。
    黄烨不重要，所有人都不重要，都是棋子，都是工具，天下谁人不可用，谁人不可杀？重要的是，那大道尽头的景色。
    “噗…”
    黄烨起身，自己拾起一截肋骨，狠狠插进了心脏之中。
    相由心生，既然这些人都是自己，那便舍弃自己，抛却一切过往情感，破一切相，窥见自己心中真相。
    周围无数幻影，犹如气球般爆开，接连消失，黄烨一人，独身立于这茫然无际的心海之中。
    空气陡然一变，随后，无数根金色细丝，肉眼几乎无法看见，却密密麻麻，无穷无尽，如同雨后春笋般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