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家中,师娘掐着腰等我们爷俩呢。
“你俩干啥去了?”
“师娘,师父带我回村里看事来的。”
“和谁喝的酒?”
“庙里的和尚。”
师娘怒了,根本不听我解释,她拿出了师父的法器——九匹狼。
老式皮带抽在人身上是真疼啊。
师娘生气的点是我撒谎。
可我真没撒谎呀,明明就是和大和尚喝的酒。
师娘抽了几皮带,然后开始骂我和马师傅,她说一个老不正经的带出来一个小不正经的,满嘴说胡话。
此时,我比窦娥都冤。
关键时刻,马师傅还不说话,一直嘿嘿嘿傻笑。
可能是觉得皮带抽人有点疼,师娘又换上了马师傅的桃木剑抽打。
“你这孩子,不说实话,早晚进监狱。”
“师娘,真是和庙里的大和尚喝的酒,还有炒豆角呢。”
师娘根本不信,打了我几下,又开始打马师傅。
马师傅也不当人,桃木剑砸在他身上,他还发出怪异的声响。
明明是宝剑,硬是被马师傅演绎出光盘中保健品的感觉。
“哦~、啊~、哎咿~”
讲真,要是马师傅好这一口,许某人勒紧裤腰带也得给师娘安排上皮衣和小皮鞭。
明明是被教育了,马师傅给人的感觉更像是调情。
要是我不在,咱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师娘不相信马师傅与和尚喝酒,我只好改口说是在我们村喝的。
没想到师娘信了,还和我说以后要说实话。
我要是生在古代,绝对是他妈的奸贼。
嘿嘿,生在现代也是。
糊弄过去师娘,我和马师傅总算能睡觉了。
感觉刚闭眼,又听见了敲门声,一睁眼睛,天亮了。
来人正是王文海,这老爷们,比鸡起的都早。
“马师傅,马师傅救命呀,李二要带我走。”
王文海情绪激动,说梦中李二要拉着他去地府找判官断案。
马师傅不慌不忙道:“你别着慌,没有事,我先给你做场法事。”
“行行行,我听你安排。”
马师傅要做的法事叫做拜七星。
拜七星在道家和出马仙是两种概念。
出马仙中,北斗七星主管人间修行的仙家,而且负责发放堂口的手续。
只有拜过七星的才会得到天庭的认可。
说简单点,想要出马立堂,得拜七星,相当于办手续,堂口必须经过七星的同意,才能立起来。
而在道家中,拜七星是另一个意思。
从道教的意义来说,南斗注生,北斗注死。
说人话就是南斗星是主管出生,北斗七星主管死籍。
道家的人都是修仙,想要成仙。
拜过北斗七星以后,他们的死籍将由地府阎王之处,转到归北斗七星所管。
死后可以有机会选择暂时不投胎,可以继续附在徒弟的法坛修行,直到成仙,位列仙班。
除了人,动物也会拜七星,尤其是拜北斗,想要修仙的动物拜了北斗,也算是从地府抽走了死籍。
虽然道家和出马仙的理解不一样,但也有相通的地方。
比如出马仙中的碑王,理论上也是拜了北斗后不入轮回,然后附着在后人的堂口继续给人看事,查阴间账啥的。
行了,收,理论就说这么多,咱们继续扯犊子。
马师傅准备拜七星的堂口,他道:“许多呀,要不也拜一下七星吧。”
“我不拜,我算道家的还是算出马仙?太复杂,整不明白。”
王文海问:“这拜七星是啥意思?”
这题我会,我成本大套讲了一遍。
王文海没听懂。
马师傅笑呵呵道:“没那么复杂,我在天庭给你找人了,保你平安。”
在东北提找人这俩字,是能让人绝对放心的事,一说找人了,那事情肯定能办成。
“许多,你小子听话,跟着拜七星。”
“算了,找回人不容易,你先把人家事给办了。”
“你个虎哨子。”
在东北,一般缺心眼的可以称之为猫哨子,而更缺心眼的人被人叫做虎哨子。
虎哨子就虎哨子,咱愿意当虎哨子也不出马。
出马仙只是立堂口的一个前提条件,后面还有开马绊、断马锁,过程很复杂,不解释了,大概意思就是让老仙能四方走,八方挪,更好的为出马弟子查事。
讲到这,很多人应该看明白了,仙家和人结合,是共同的修炼,山精地灵借助人的香火修行。
谈不上互相利用,咱讲话的,哪有无缘无故的爱,谁干啥都有目的。
王文海拜完七星,马师傅直接问:“王大死了没?”
“啊?没死呀。”
“哎呀,不对呀,他咋没死呢?”
王文海苦笑一下道:“马师傅,先看看我的事吧,咋解决呀?”
“你没事了,阴差抓错人了,你就写个床头卡,错不大,再说了,他们自己换床睡,和你也没关系,你回去该干啥就干啥,没有事。”
“哎呀,那太好了,马师傅,一点心意,您收下。”
咱也不知道马师傅是装假还是怎么着,不想收钱。
许某人就爱收别人的心意。
人家上班的就是有文化,都知道用信封,我一捏,最少五百缘子。
王文海走后,马师傅的脸色就变了。
我寻思是我不该收钱呢,然后小心翼翼把信封递给了马师傅。
“臭小子,下次收钱麻利点,撕吧半天,整我一脑门子汗。”
我面露无奈。
马师傅拿出钱,果然是五百,这五百,王文海花的不亏,马师傅找了人,王文海就能彻底摆脱李二的冤魂纠缠了。
“孩子,人家看事都是凭赏,给多少,算多少,咱收的是不是有点多了。”
“不多,都找人了,天庭也得有人打点,咱不是赚他的钱,咱不是用他的钱给他办事嘛,再说了,天上的神仙,你也得处关系呀,烧个香,上个供,哪个不得花钱?”
马师傅满意地点了点头,他问:“这是多少钱呀?”
“五百呀。”
“他妈的,你好好瞅瞅。”
我愣了一下,寻思难道是六百?
仔细看了看,确实只有五百。
“五百啊。”
马师傅抽出两张,放进了自己的口袋,认真问:“你好好看看,到底多少钱。”
“五百,一共五张,我看的很清楚。”
马师傅轻踢了我一脚,不情不愿地从信封中抽出一百块钱甩给我。
“哎呀,二百呀,确实是二百,王大夫只给了二百块钱,我作证。”
马师傅将钱交给了师娘,我们爷俩又出门了。
去哪?
有了钱的马师傅当然是去找寡妇了。
到了秦婶家,马师傅直接掏出二百块钱,说是村里人给的,让秦婶收下。
短短一天,秦婶气色恢复了很多,身体也看不出异样。
秦婶问马师傅邪神的木头疙瘩怎么处理的。
马师傅的回答给秦婶都说不会了。
“马哥呀,这孩子缘分重,我怕是带不好,我师父现在还在,岁数大了,现在不给人看事了,人家两口子都是出马仙,可厉害了。”
“嗨,这孩子,难啊。”
马师傅的话让我感动,终于有人知道我的苦衷了,也理解了我的不容易。
师父就是师父,知子莫若父,师父堪比亲爹。
“这孩子,满脑子花花肠子,想要成出马仙,太难了。”
马师傅一句话,他在我心里高大伟岸的形象立马崩塌。
哪他妈的来的花花肠子?
告别秦婶,马师傅直接伸手。
“给我五十块钱。”
“凭啥?”
马师傅笑了笑。
后来我给了马师傅五十。
这五十块钱就当我和马师傅赛跑输掉的。
这老头子,身法还挺矫健,追我二里来地,硬是把我给按住了。
我要是个娘们,绝对给马师傅整一句——你个老瘪犊子,当初真是眼睛瞎了和你一起过日子,以后我指定不跟你过了。
“师父,五百块钱,师娘二百,你,我,秦婶,咱仨一人一百,多好,你非得给二百。”
“滚犊子吧,那个啥,王大身上有事,咱们过去瞅瞅。”
“那样了,也活不了几天了,咋地,你还给找人呀?”
“不是,死的人应该是他,我觉得阴差抓错人没那么简单,肯定是背后有东西干扰。”
我听明白了,马师傅说王大也找人了。
马师傅说勾魂的阴差并不是黑白无常,而是一些勾魂小鬼。
农村的每个村子,城里的每个小区,还有各种医院都有勾魂小鬼,谁的阳寿将尽,小鬼直接上门。
好一个上门服务。
“许多呀,你怎么知道你左右邻居,或者同村的人都是人呢?”
“师父,以后我住沙漠里,小鬼想勾我的魂,我累死他。”
“扯犊子,走,去县医院。”
“人家活的好好的,干啥呀?”
“不行,不处理,他家人不一定谁死呢,阴差办错了事,会报复性抓人。”
我很喜欢去县城,县城有卖炸串的小摊,还有卖炸鱿鱼丸的小贩。
五毛钱一串的鸡骨架,刷上酱料,那是真他妈香。
没错,我就是没出息,咱在农村都吃家里自己做的大酱,商品的甜面酱确实很好吃。
不怕您笑话,当初我还买过一包甜面酱,当吸吸冻来吃。
马师傅让王文海联系了王大,王文海说直接带我们去县医院。
在医院门口,我们正好碰到拦车的王大。
王大笑呵呵说病治好了,食欲也很好,就想啃猪肘子。
马师傅倒吸了一口凉气,私下里说王大正在经历回光返照,活不到天黑。
王大要死了,马师傅也没有出手的必要,我们爷俩只能回家。
下午三点多,王文海又来了,他依旧惊慌,说王大死了。
马师傅安慰了几句,让王文海放心,这事和他没关系了。
然后,马师傅带着我去了王大家。
家人以为王大身体好了,也没有准备,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哭丧的、看热闹的、上门想操办丧事的,各路天神地鬼都聚在一起了。
马师傅不走寻常路,直接绕到王大家后门,转了一圈后,马师傅皱眉道:“不对劲呀,这房子里住着鬼呢。”
“啊?”
“肯定的,一会咱打听一下,这房里肯定长时间没人住了,里面被鬼住了。”
确实是,我早就听说过空房子长时间没人住,妖鬼精怪会躲进去生活。
“师父,这乱糟糟的,要不咱们过几天再来?”
“不行,来不及了,鬼太凶,头七之前,家里人都得死。”
马师傅和王大媳只是在医院门口打了个照面,不认识。
而且这个时候去找王大媳妇说,怎么说都会让王大媳妇觉得我们是推销法事的。
那时候确实有不少上门推销的,正常请丧葬一条龙,花圈啥的都是人家自带。
要是自己操办丧事,也会有纸活店的人上门推销。
马师傅在人群中努力搜索,寻找熟悉的面孔。
好巧不巧,孙四爷在场。
这他娘的不是老猫遇到咸鱼了嘛。
马师傅走到孙四爷身边,孙四爷吓了一跳。
“你咋来了?”
马师傅如此这般说了一遍,随后反问孙四爷和王大是什么关系。
“那个啥,原来王大和我一起在县城工地干活来的,关系处的挺好,我儿子结婚,人家随礼了。”
说完,孙四爷又把话题引向了王大的事。
孙四爷说王大一家常年在工地上打工,过年能回家待几天。
今年过完年,王大查出来糖尿病了,开始没当回事,还出去干了几天活,后来脚烂了,才回家。
总结一下就是王大整日胡吃海喝,抽烟喝酒,得了病也不当回事,自己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
用孙四爷的话说,王大很讲义气,这老哥们行,能处,就是好喝酒。
马师傅说王大家的事不对劲,阴气很重,得破一下。
孙四爷从中递话,不多时,王大的媳妇抹着眼泪来找马师傅了。
“夫人,节哀。”
我觉得这句话是马师傅从光盘里学到的,还是未亡人系列的。
一句话直接给王大媳妇干泪崩了。
哭哭啼啼中,马师傅问了一些事情,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王大媳妇也是个迷信的人,每次过过年前回家,也拿着香火挨个屋子走一圈,驱邪赶鬼。
不过呢,去年回来确实有点怪。
众所周知,长时间没人住的房子,屋子里会凉一些。
可这次回来,屋子里凉的出奇,墙上都结冰了,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水。
王大媳妇烧了几天炕,加上生炉子,可屋子里依旧是凉飕飕的,尤其是三更半夜,炉子烧着,睡觉的人还会被冻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