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内—
柳寻一身水青色大袖锦袍,伫立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他乌发飘逸垂在身后,眉眼清冷,斯文的举动,像和这里划出界线。
“左丘小姐,本官不愿对你用刑,女儿家受不了皮肉之苦,不若直接认了。”
听上去怜香惜玉的话,可他冷冰冰的说出来,不亚于威胁。
在冉浅兮面前,他和檀千焕一样温文儒雅清冷寂然,在别人面前却都像夜叉。
“我没做过!”
柳寻眸子一抬,挥手命人抬上刑具,而后从容的坐到案前看书。
“不管用什么方法,本官要实话。”
“是。”
上起夹棍,左丘阮儿撕心裂肺的喊着,但柳寻仍有心思看书。
夹棍上完,左丘阮儿浑身瘫软坐到了地上。
“什么时候认,什么时候停。”
“是。”
“我说了我没做过!”
柳寻轻轻放下书,背手走了过去。
“本官只信疼痛,能让人说实话,继续。”
施刑衙役又行了一礼。
“是。”
左丘阮儿的哭喊灌满诏狱,面对受刑的女儿,左丘鹤终究是按捺不住,来寻了冉浅兮。
“老臣参见皇后娘娘。”
冉浅兮正抱着狸奴一顿狂亲,抬头时,脸上还沾着几根猫毛。
“左丘宰丞,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左丘鹤满怀伤感的望着她,尘封二十余年的故事,今日必须要破土而出。
“老臣…想给娘娘讲个故事…”
冉浅兮不解的看着他,奇怪的语气和表情,像画本里父女相认的场景一样。
“奥,讲吧。”
左丘鹤紧张的握住双手,如今自己想起仍觉愧疚。
“二十四年前,我有一个深爱的女子,她行事荒唐却心地善良,每次和她见面都无比动心,幸得老天眷顾,她亦心悦于我。”
冉浅兮眉头一挑,他莫不是来讲述自己的感情史。
“世事变迁无奈何,我最后却负她另娶了家妻,她那日哭着来祝福我,我心疼不已,任我生平恪守己规,那晚还是荒诞不经一发不可收拾。”
冉浅兮同情的看着他,似乎猜到了这个女人是谁。
“后来呢?”
左丘鹤眼眶湿红,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一般。
“后来…她嫁给了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冉跃廉,那时我才得知二人早有一子,但那晚过后她也怀了我的孩子,我无法改变什么,只能亲手打一个长寿镯送给我们的女儿…”
当听到冉跃廉三个字的时候,冉浅兮已经汗毛竖立,她看了看左手的长寿镯,戴进去却怎么都摘不下来。
“你说什么?!”
“我成婚两年后,妻子为我生了一个女儿,她知道我还有一个女儿,愚不可及的加以施害,她年纪小不懂事,娘娘您说,我的大女儿会饶恕她吗…”
冉浅兮眉头紧皱,抛去其他不谈,他选择在今日把秘密说出来,显然是在用亲情绑架自己。
“我爹知道吗?”
左丘鹤泪红眼眶。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很爱自己的女儿。”
冉浅兮站起身来回踱步,突如其来的亲生父亲她该如何相认,若让别人知道,两家都难逃欺君之罪。
片刻后她停住了步子。
“你女儿长得丑想的还挺美,谁是她姐姐啊,还加害皇后,不治治脑子还得惹祸,你说呢…左丘宰丞…”
左丘鹤一愣,她竟然同意放过左丘阮儿。
“娘娘愿意帮她?”
冉浅兮不以为然的坐到了回去。
“谁要帮她,她得了失心疯谋害皇后未遂,可不得送走养病么?到时候让她娘一块儿去,病治好了再回来吧。”
左丘鹤右眼划出一颗泪珠,端起天揖,悲喜交加。
“老臣,谨遵懿旨。”
冉浅兮摆了摆手,左丘鹤直起了身。
“左丘宰丞你可得给我作证,这个长寿镯是我的亲生父亲,翰林院掌院学士冉跃廉送的。”
“老臣明白。”
左丘鹤转身,忽被冉浅兮喊住,她纠结片刻道。
“左丘宰丞,这些年本宫过得很好…”
左丘鹤抬手擦去眼泪,鼻头和心间却还是酸的。
“老臣知道。”
傍晚,左丘鹤给诏狱送去了懿旨,任谁也不敢再用刑追查。
黄昏时,柳寻找了过来。
“兮儿,是你下的懿旨?”
冉浅兮正在给猫绑小辫子,一只猫她能玩儿一天…
“害呀,那女的有病,赶紧送乡下去治治吧,正好村东头都有跳大神的。”
她上次还说跳大神的都在西头。
“分明是她买凶暗害你,你为何要饶她一命?”
冉浅兮看了看他。
“对啊,失心疯了嘛。”
“我实在不懂,你为何会下这样的懿旨。”
冉浅兮递给他了一个橘子。
“呐~先坐下吃个橘子。”
柳寻接过橘子坐了下去。
“兮儿…”
“呀呀呀呀,别念叨我了,跟上课似的…我这不也没事儿吗?再者你不也总说左丘鹤是难得的忠臣吗?什么…啊铁胆忠心…呃…直言敢谏…还有什么来着?”
“可他女儿品行不端,差点害的你深陷泥潭。”
“啧~小姑娘家的,有啥本事。”
“如果你没有被南月三殿下救了呢?如果你真的被拐走了呢?如果你……你要我怎么办?让你父母怎么办?”
冉浅兮摸了摸他的头,好像哄媳妇一样。
“放心吧,我被抓走也有办法脱身,别担心了哈~”
柳寻仍觉得后怕,又欲苦口婆心给她上课,瞬间被她预判在他嘴唇吻了一下,想说什么忘的一干二净。
“别念叨了啊,坐过来我摸摸。”
柳寻看了她一眼,难耐的坐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