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黎当然知道自己和露西亚的友谊是坚不可摧了。
    只不过，每次当露西亚盯着他的眼睛问他‘我们是什么关系’的时候，夏黎总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
    这种动摇并非对他们之间友谊关系的质疑，而是另外一种更深的自我怀疑……
    纯友谊，到底是什么样的来着？
    夏黎感觉自己已经有点划不清界限了。
    牵手过马路好像也挺正常的，小时候过马路的时候经常和朋友们牵着走；喝饮料的时候也会含着瓶子你一口我一口；互相投食之类的也尤其常见。
    那时候年龄还小，男孩女孩混在一起从不讲究什么男女有别，也不会因为喝汽水的时候喝到了同一根吸管而觉得不好意思。
    反观自己和露西亚。
    夏黎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越想越深，甚至都让他陷了进去。
    不对……他们现在一个是成年人，一个是成年龙，这种友谊关系带入到小孩子的思维模式里，本身就有问题。
    回到家门口，夏黎掏钥匙开门。
    露西亚像是一阵风一样从夏黎的身边窜过去，她抱着怀里的绵羊玩偶，朝着沙发就是一顿巨龙撞击。
    夏黎慢悠悠地换鞋。
    认真想了想，他把手机掏出来，还是决定找人问问。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夏日黎明：桃子，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纯友谊。
    桃子：[熊猫人挠头]
    夏日黎明：帮我朋友问的。他说跟一个纯友谊关系的妹子呆在一起久了，总感觉有点分不清友情的界限了。
    桃子：哦，这个我懂。
    桃子：当你那個朋友这么想的时候，其实已经对人妹子有意思了吧？
    桃子：在察觉到友谊变质的那一刻，就是喜欢对方的那一刻啊。
    桃子：让我猜猜，你说的那个朋友会不会就是你自己……不对，你不是有小露了吗？？
    夏日黎明：都说了是帮人问的。
    夏黎把消息发送过去，就把手机丢到了一旁。
    本来已经够想不明白的了，陈陶再这么一说，夏黎感觉自己更乱了。
    什么旁观者清。
    这个旁观者清一看就不懂他们之间的关系。
    勇者，恶龙，喜欢。
    这三个关键词怎么看都不可能联系在一起吧。
    自己一开始收留露西亚，是为了防身。
    防止露西亚被人带去局子之后，警察叔叔找上门，而自己恰好又失踪了一周，那一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到时候要解释起来肯定很麻烦。
    夏黎是为了保全自身才选择暂时收留恶龙。
    看在那一枚金币的份上，夏黎决定给恶龙吃上一段时间的饱饭。
    随后察觉到恶龙对人类世界的好奇，而她自身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攻击性之后，夏黎本着待客之道，决定带她去吃更好吃的……
    后来又带她去买衣服裤子，还教她洗衣做饭融入生活。
    再后来，因为露西亚不会用筷子，夏黎只好在她可怜巴巴的请求下喂她吃米线。再再后来，觉着她睡阳台可怜，就让她睡自己的床……
    再再再后来……
    等一下。
    再这么后来下去，下一步就真的是同床共枕了。
    夏黎忽然发现，自己和露西亚的关系每次进步，都是源于自己对露西亚的同情。
    果然是这恶龙长得养眼、性格又那么好，导致自己每次都动了恻隐之心，所以被她‘得寸进尺’？
    夏黎开始深刻的反省自己。
    但是‘可怜她’并不等于‘喜欢她’。
    如果自己从头到尾都是在觉得她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又憨憨又真诚，所以想要照顾她一点的话，这不就是普普通通的，大哥哥对小妹妹的怜悯吗。
    甚至都不一定要是小妹妹，把露西亚换做是一只小猫，夏黎也极有可能会收养。
    穿着拖鞋进屋。
    夏黎在路过沙发的时候，又不禁慢下脚步，看了一眼沙发上趴着装死的露西亚。
    那头小绵羊的脑袋上，一双琥珀色透亮的眼眸偷偷抬起来，在同一时间看向了夏黎。
    “……”
    龙生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自己在偷看勇者的时候，刚好勇者也在偷看自己。
    “你看什么？”
    “…你看什么？”
    夏黎冷着一张脸问，而露西亚也是脸蛋平静地在反问，两人的语调甚至都有些相似。
    片刻后，露西亚才在沙发上宛如一只大青虫一般蠕动了一下。
    “有点开心…”
    露西亚的半张脸蛋都淹没在玩偶里，声音闷闷的。
    夏黎安静地等着她继续说，“今天第一次收到礼物，还是人类的礼物。”
    露西亚声音很小，她说着还揉了揉怀里的绵羊耳朵。
    夏黎点头，正准备说，其实我之前给你买的衣服也算礼物。
    结果就听到露西亚下一句：“人类幼崽的糖果，嘿嘿……”
    夏黎：“……”
    不是。
    不管怎么想，你的第一次都是我吧？？
    第一次进商场，第一次坐公交，第一次见到人类的大都市…随后是购物，买衣服，吃各种新鲜的食物。
    怎么小女孩给你一颗糖就把你收买了？！
    “不过，糖果吃了就没有了，但是这个会一直存在！”
    露西亚又拍了拍怀里的玩偶。
    其实一开始就想说这个的来着，但是突然被夏黎直勾勾盯着看，反而让露西亚退缩了。
    明明恶龙从不会退缩的。
    可是在勇者夏黎这里，总会让她发怂。
    夏黎的注视……
    吓得龙心跳砰咚砰咚的。
    “那伱可要好好保管它。”夏黎有些释然的说道。
    得，虽然一开始没有比得过糖果，但是他的绵羊打赢了复活赛。
    “当然，我会带它跟我一起下葬。”
    露西亚总是会一本正经的说一些让人感到惊悚的话。
    “我去工作了……那本见闻录，争取这两天更新到五万字。”
    说着，夏黎人已经回到屋里，准备撸袖子干活儿。
    他倒是在这里纠结来去的。
    但是这头傻龙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露西亚连人类的感情都还没办法分类，夏黎就算这个时候问她一句‘你喜欢我吗’，她回答一句‘喜欢’，那也不能代表这就是真的喜欢。
    这件事情，还得从长计议。
    点开电脑屏幕，夏黎对着待解锁的电脑发了一会儿呆。
    脑子空白了许久，手里的键盘敲了又停。
    夏黎感觉自己心里憋着一股劲。
    总想说点什么，听点什么。
    微微抬头，看向门外，夏黎朝着客厅的方向大声说。
    “露西亚，你喜不喜欢这个世界的人类？”
    停顿了片刻，露西亚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喜欢啊。”
    “那我呢？”
    “也喜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