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神弓队来这边作甚?难道也是要支援蓟州城?”沈平沙满脸惊讶。
神弓队隶属兰西王,兰西王如今年岁渐长,不问朝事,神弓队便交由兰西王之子,飞澜世子掌控。飞澜世子虽刚过及冠之年,却心思深沉,有意避开朝堂纷争,在太子党与贵妃党之间始终不站队,这次怎么会调兵遣将过来?
看这方向,也是去向蓟州城。
沈平沙越想越觉得古怪。
南廷玉并未如旁人一样掀开帘子看神弓队,他阖着眼,眼睫下一圈青紫,睡意却全无。
“不是。”
“啊?”沈平沙愣了下,脑海顺着话转了一圈,诧然道,“难道神弓队是来抓图门奸细的?”
兰西北接图门族,多年来,图门族一直滋扰兰西,给当地百姓带来诸多苦恼,后来兰西王组建神弓队,将图门族死死压制在北方,再也不敢来犯。
近年,兰西王身体抱恙,世子堪当大任,图门族又生了滋事的心思,多次闹事。甚至派遣间谍,潜入乾朝内部生事,这次流匪起义,其中难免也有图门族的推波助澜。
南廷玉眼神微动,敛起深意:“嗯,应与图门人有关。”
沈平沙长叹一口气:“我还以为兰西王要帮我们呢。”心中忍不住暗中吐槽,大家同为君王效力,本该一心除贼定平安,可兰西偏偏对流匪起义熟视无睹,甚至是置身事外,只因怕惹火上身。
这般下去,乾朝的军士们还怎么齐心协力、上阵杀敌?
各个都独善其身,自扫门前雪好了!
……
听风寨。
巡逻的流匪探查到铁骑兵的踪迹后,连忙冲上寨营,向二把手雪见红禀报情形。
不多时,又有流匪来报,说是除了铁骑兵,还见神弓队踪迹。
两者来势汹汹,势不可挡,一方直走城门,一方绕道南侧,若他们迎面攻击,恐难以应付。
蓟州城四个方位,两座城门皆被北义军围困一月有余,奈何始终强攻不下,本以为阻挡住铁骑兵的支援,再困几日,满城老小和祈家军都要投降,却没想到鬼罗刹未能阻止铁骑兵行进,如今又来了个神弓队。
雪见红戴着青铜獠牙面具,面具里的一双眼睛如鹰隼般,犀利漆黑,他看着地图,手指缓缓攥紧,不甘道:“传令下去,所有义士隐身遁走,避其锋芒。”
“是。”
鬼罗刹围剿铁骑兵失败,损失三百余人,已经造成人心动荡,若是再迎面攻击铁骑兵和神弓队失败,恐怕再难以凝聚心志,筑成大事。
当前,他们最重要的便是保存实力。
若是能在大战之前,抽走对方主心骨,毁对方精气,那么他们便能有机会以小胜多,反败为胜。
对方的主心骨自然便是乾朝太子,南廷玉。
割了南廷玉的人头,悬在风幡上,我方士气一定会大振,对方则如群狼失去郎首,哀嚎悲鸣,哪里还能有战斗的心情。
想到这,雪见红嘴角露笑,摘下面具,盖在舆图上。
……
“殿下,咱们一路都未遇见流匪,想来他们是怕我们了,全逃走了。”
铁骑兵已经驶近蓟州城,不足两三里路,城门口近在眼前,擂鼓声阵阵,然而他们却没有看到一个流匪,所过之处,也只见到些地洞土坑,是流匪先前留下来的埋伏痕迹。
南廷玉没答话,沉下思绪,这群流匪避而不见他们,想来是误将神弓队也当成他们的帮手,所以暂时不想和他们发生正面冲突。
一旦流匪发现神弓队只是路过此地,恐怕会立即发动反扑,甚至有可能在反扑前进行刺杀行动。
原先,城内就已经发生多起流匪刺杀的行动,舅舅祈风的两个副将都被刺死在房间内,只怕等他过去,这个刺杀对象要换成他。
南廷玉脸上倒未有惧色,一副静待山雨欲来的模样。
耳边连绵马蹄声总算停了下来,众人勒马停在蓟州城门前时,阳光正浓,城门之上,祈家军不知道等待多久,一见到南廷玉的车辇,众人齐声跪下。
“恭迎太子殿下!”
字字洪亮,声声震天。
城门打开,铁骑兵鱼贯而入。
城楼上,祈风领着一众士兵,大步走至南廷玉跟前。
“殿下,您瘦了。”
南廷玉看向说话之人,对方年逾三十,兜鍪之下眉目刚毅冷峻,身形高大威猛,眼中满是关怀和愧疚看着他。
南廷玉:“舅舅,您也瘦了。”
寒暄过后,祈风向身后瞥了一眼,示意南廷玉有人。
这时一个身着灰色长袍,头戴羽帽的公公走到跟前,拱着手恭敬行礼。
“见过殿下。”
南廷玉认得其人,正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越公公的养子,小亭子。
没想到小亭子竟会在这里,南廷玉不动神色道:“免礼。”
“殿下,陛下听闻你路上遇刺,担心不已,特命奴才来看看您,还让奴才千里迢迢带上御医,深怕您的身子有问题,叮嘱奴才一定要让御医好好检查您的身子。”
小亭子说话时嗓音捏得尖细,眉毛和下巴亦又细又长,面貌瞧着稍显刻薄。一双三白眼滴溜溜转动,四处打量南廷玉,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
南廷玉心中冷笑,若是圣上真的担心他,就该去查是谁派的杀手,而不是千里迢迢派一个公公和御医过来。
想来担心是假,另有目的才是真。
南廷玉:“那就有劳公公了。”
他倒是随性,直接伸出手让那御医查看身体情况。
御医躬身行礼,手指搭上他的脉搏。只觉脉象平稳,气息通畅,不像是染病之身。
再看眼下虽有青紫,眼神却漆黑如墨,面色也无异常。
御医诊断后,眼神暗暗向后请示小亭子。小亭子此刻双手合在身前,臂弯搭着拂尘,对上御医的目光,三白眼又不住滴溜转了下。
明明探子之前说南廷玉痼疾复发,双目失明,缠绵病榻,现在怎么瞧着眼睛没事,身体也没事?
“殿下身子如何?”
御医踟蹰道:“殿下身体无恙。”
小亭子一时不作声,脸色古怪,道行同越公公比还是浅了许多,片刻后他恢复正颜,讪讪开口:“殿下身子万福金安,是我乾朝的福分。”
南廷玉皮笑肉不笑:“那就劳烦公公尽早向父皇传话,以免父皇为孤的身体牵肠挂肚。”
听到这话,小亭子嘴角细微抽了下。
祈风不愿再看到他,上前没好气道:“亭公公,这边就不耽误您的行程,我安排人即刻送您回京复命。”
小亭子还欲再开口,祈风却扬起身后大氅,大氅搭到小亭子脸上,小亭子慌忙扒拉开,再看,祈风已经搂住南廷玉的肩膀,带南廷玉下城门,举止尽显舅甥亲昵。
“殿下舟车劳顿,臣办了洗尘宴,给您接风。”
小亭子气得甩了下拂尘,尖细的眉毛如柳刃似的,上下一拧,面相更显尖酸。
护卫们跟随在南廷玉和祈风身后,哗啦啦一群人,将小亭子挤到边上去,对他态度丝毫不见尊重,有些人甚至故意羞辱他,路过他身边时掩起口鼻,气得他脸色越发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