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若薇下意识点了点头。
宣母又道:“太子为什么没有给那个婢子名分?你真的以为是因为他不喜欢那个婢子吗?不,不过是因为那个婢子出身卑微,没有父族支持,且她自己也给太子带不来利益,是故,太子才让她没名没分留在长乐宫。”
宣若薇的注意力都停在宣母的前半段话上了:“母亲,你的意思是太子在骗我,他是喜欢那个奴婢的?”
宣母无奈摇摇头,她说了那么多话,宣若薇却只专注到这句。
“我提醒过你多少次,不可耽于儿女情长,太子谋皇位,你谋凤位,你们目标不同,方向却是一致,你怎可只专注于情爱上?”
“母亲,我喜欢权力,我也喜欢太子。”
宣母望着宣若薇,心道,当初若不是看宣若薇喜欢南廷玉,自己也不会一步步为她谋略。
南廷玉自幼便被架在东宫高座之上,是万箭齐发的靶心,有无数目光盯着,一不小心便万劫不复,且身上还背负着血海深仇,同姚家注定要有一战。
她不希望宣若薇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因为纵使他再怎么优秀,可也难保不会像流星那样,一闪而过。若是像太阳那样长久,又太炽热,会灼烧到她的女儿。
她私心希望的是宣若薇能够嫁给一个门第低于宣家的官宦子弟,这样一辈子都不用看人眼色,仰人鼻息。
偏偏宣若薇盯上了那凤位。
“你须记着,你可以喜欢太子,但喜欢只能排在第二位。你想要的东西不是靠你的喜欢,也不是靠你的努力就能拥有,而是你的价值。”
宣若薇思忖了下,缓缓点头。
·
次日,天色将白,南廷玉便已经醒过来。
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意识握住郁娘的手,愣了愣,旋即收回手,下床时顺手替郁娘掖好被子。
安公公早已经在殿门外等候,他洗漱完毕,便入宫上早朝。
早朝完毕,刑部将第四次审理祈风通敌一案,这一次案子将由皇帝、宣丞相、姚将军以及其他十位重要朝臣,联合审理。
按照规矩,南廷玉本该回避,早朝结束他欲离开,却没想到被启明帝喊住,让他一同陪审。
刑部大堂。
启明帝坐在高座上,两侧朝臣依着位阶而坐,南廷玉则在启明帝左手边第一位,坐在他对面的则是姚将军姚行舟。
姚行舟脸色凝重,一只手放在眼前案几上,紧紧攥住,在他身旁的姚文元和姚派的几个官员皆脸色凝重,只因昨日得到消息,李慕清抓到了六卜鬼——这个涉及蓟州城贪污案最为重要的一人。
启明帝风寒尚未好,一阵咳嗽过后,目光巡视面色各异的一众朝臣,他收回视线,声音没什么情绪道:“李慕清,你说你抓到了能翻案的六……六什么……咳咳……”
“回陛下的话,是六卜鬼。”
“哦,他怎么能翻案?”
李慕清抬手,先让衙役呈上一份足有十页厚的供词,正是六卜鬼所写,再缓缓向众臣道:“此人之所以能翻案,是因为他手里有大半还未来得及挥霍的赈灾粮款。这些赈灾粮款皆有标记,做不得假。”
启明帝一目十行,不知看到什么,脸色阴沉下去,将手中供词叩上。
“将人带上来。”
“是。”
须臾,衙役便带着六卜鬼出现,他个头不高,头发乱糟糟的,穿着一身囚衣,手腕脚踝上皆戴刑具,他甫一出现,姚行舟身旁的姚文元脸色便大变,坐不住了。
这个人用一个惊天骗局,从他手中骗走赈灾粮款,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动用全城力量也未找到他,如今怎么会被李慕清给找到?
姚文元坐立难安,姚行舟睨他一眼,他只得咽着口水,保持镇静。
六卜鬼抬起头,一双眼睛从额前杂乱的头发中露出来,众人这才发现他瞳仁是浅绿色的。
霎时间响起窃窃私语。
“他是图门族人啊。”
“图门族竟然能把我朝的赈灾粮款给骗走,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宣明朗声音响起,众臣立即噤声。
“李大人,这六卜鬼给了什么供词,竟然能推翻祁风通敌一罪。”
李慕清看向六卜鬼:“还是由六卜鬼这个当事人来说吧。”
六卜鬼扑通一下,向启明帝跪下:“陛下,大乾的陛下请您恕罪,我也是奉图门王子之命,才来骗取赈灾粮款的。图门王子告诉我,他得知蓟州城的知府一直在筹集人力,想要建座兵器库,便让我乔装打扮,扮作西南而来的富商。图门先是在蓟州城给我造势,让我引得蓟州城一众官员的注意,助我与他们交好。后再让我一步步展示财力,展示制造兵器的能力,让我接近当时的蓟州城知府。”
说到这,姚文元几乎从椅子上瘫软下去。
姚行舟则眼神凌厉如刀,杀气横生,直逼向那六卜鬼。
六卜鬼大抵是察觉到杀意,喘了几口气,才有继续道:“我没想到那知府这般容易被骗,我不过雇了几十个人扮作兵匠,再雇了个场子,找出来几块玄铁,他……他就信我有这个能力,能造出削铁如泥的玄铁神器,便将一半粮款投给了我,后来,我又以钱财不够,多次向他要钱,他不疑有他,直至把粮款都挪给了我。我拿到钱后,原封不动装进粪桶中,运出蓟州城。”
此话一出,刑堂陷入死寂中去,众臣神情不一,有震惊,有愕然,有憋笑的。大抵是没料到,这个局竟然如此简单,本还以为是什么复杂高端的局。
宣明朗:“哦,你说是蓟州城知府将赈灾粮款投给你的,那你看看在场的人,谁是蓟州城知府?”
六卜鬼眼神转动,先从南廷玉这边一一看过去,后又从姚行舟那厢看过去,视线最终停留在姚文元身上。
他伸出手,指证他:“是他,姚文元姚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