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丛老板。”郁娘忙改了称呼。
萧重玄笑笑:“嗯,是我。”他瘦了许多,脸上又做有伪装,贴了假胡子和眉毛,便是以前相识的人,见到他也认不出来。
郁娘看见他身上寒气萦绕,转身去给他倒茶,将茶杯放到桌子上,与他并排而坐:“快喝口热茶,驱驱寒。”
萧重玄喝了两三口茶水,从怀里掏出黑色盒子,放到桌子上。
“这次在图门的山上看到一块红色的石头,觉得新奇,便找工匠将它打造成一副璎珞,送与你,你看看如何。”
“你这是把我们当成孩子了吗?怎么每次来都要送礼物。”
萧重玄没说话,只唇角温柔牵动一下。
郁娘笑着打开盒子,拿起璎珞打量,只见上面缀了一圈红色宝石,正中间的吊坠宝石足有铜钱那般大,十分璀璨明亮,很是好看,想来价值不菲。
“贵吗?”
“不贵,不要钱的石头罢了。”
郁娘不信这话,打趣道:“看样子,丛老板你最近生意不错,赚了不少钱。”
“我是个俗人,不如你,你这个月医馆义诊开支如何?银子还够使吗?”
说着话间,他便要将钱袋子放下来。
郁娘见状,出言阻止他:“不不,医馆暂时还没到缺银子的地步,你放心,若这医馆将来有一天真的开不下去了,我不会向丛老板您吝啬开口的。”
“那就好。”
二人又笑着聊了些话,晚上,用过膳食,天还未暗,二人遂沿着龙沽湖散步消食。
兰西的冬季很冷,风吹过来时,犹如刀子刮在脸上。郁娘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正想要提议回去,这时,远处天际忽然有焰火燃起。
红色焰火如花一般,绚丽绽开,开满半个夜空。
兰西城被这一束束焰火照得不分黑夜白天。
耳边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这是老兰西王庆祝嫁女一事。
郁娘不动声色看向萧重玄,见萧重玄此刻神情平静,看不出什么异常。
她忽然想到他这个月提前一日来,莫非是跟小郡主今日的婚事有关系?
她很少和萧重玄聊感情上的事,二人似乎都不愿意过多提及过往,她是因为窘迫和愧疚,下意识便想躲避,不知道他是为何。
走了会儿路,焰火还没有断,郁娘看见他目不转睛望着焰火,终是没有忍住,开口道:“重玄,今日是昭云郡主的成亲之日。”
萧重玄茫然望她:“嗯?”
“或许你可以向她解释你有苦衷……”
萧重玄脸上流露出几分无奈,解释道:“我与昭云郡主只见过一面,不知坊间怎么会流出那么多谣言……”
郁娘咂了咂舌,真的只是谣言吗?记得在龙船上,那些世家子弟也说得头头是道。
“你今日怎么相信这些无稽之谈了?”
“我见你这次提前一日过来……”
萧重玄愣了愣,随即笑着摇头,止住脚步,眼里满是温柔和无奈看着她。
焰火忽明忽暗,他的面庞亦是。
低沉的声音穿过炸裂的焰火声,清晰涌入她的耳朵中。
“我这次提前过来是因为天气寒冷,过几日兰西怕是要下雪,届时雪路不好走,所以早些来了。”
郁娘一怔:“啊?”
萧重玄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继续迈步走路:“嗯。”
这话方一落下,老天爷便验证了他的话。
郁娘脸颊上落下一丝温凉,她伸手去掸,那东西却又转眼消失,抬头向上望去,看到不知何时,朦胧的夜空上方飘着纷飞的雪花。
下雪了。
她伸出手感受着雪花,掌心落下的温凉,一瞬即逝,时间过得真快啊,离上一次看到雪花已经一年了。
不知想到什么,她眼中流露出些恍惚,心口浮起淡淡的酸涩。
去年这个时候,她在想,等到南廷玉老了,不知她还会不会待在他身边,
却原来她和他之间连第二场雪都看不到,何须要担忧老了之后的事。
她在发愣之际,萧重玄在看她,待她缓过神,他早已移开视线。
“下雪了,早点回去吧。”
他将身上的大氅披到她身上,她忙说不用,欲将大氅还给他,你来我往中两人的手碰到一起。
郁娘心脏一顿,下意识看向萧重玄。
萧重玄神色如常,抽出手,为她披上大氅,系好毛领,又将帽子戴到她头上,让她只露出来一双明媚的眼。
她垂下眼睫,掩饰慌乱的眸色,心道,是她龌龊了,总是想歪。兴许萧重玄对她真的没有别的意思,诚如他所说,他是在为萧家赎罪?愧疚于她?
二人没再说话,气氛陷入到沉寂中,四周安静到甚至能听到雪花落下来的声响。
郁娘拢了拢身上的两件大氅,努力找着话题:“你这些时日走南闯北,可有遇到什么有趣的姑娘?”萧重玄比她大四岁,如今二十有二,一般男子在他这个年纪,早已娶妻生子。
“生意中遇到的都是男子,哪里会遇到有趣的姑娘。”
“不能只想着做生意,人生大事还是要多考虑考虑,人……要往前看……”
“往前看?”萧重玄唇齿轻喃这三个字,“我一直在往前看,只是在等一个人,等她也在往前看。”
郁娘怔忡。
“你说她何时能释怀?”
这话说得很模糊,郁娘不知道该不该想多。
下一瞬,又听到萧重玄道:“郁娘,我在等你忘掉对南廷玉的感情。”
“感情?”这个词莫名让郁娘觉得很陌生,她以笑笑来掩饰不自在,“丛老板,你在说些什么,你觉得我对他有感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