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俩人若即若离的慢悠悠的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我正想着等下怎么再“进一步”跟梅潇的关系呢,只听她说道:“好家伙,早听王芳说操场晚自习后人可多了,这一来才发现,这么大的操场上愣是找不到个安静的地方,没想到……”
“还真别说,”听梅潇这么一说,我抬头望去,“好家伙,满坑满谷啊这是……看来外界传言的城郊中学是‘恋爱圣地’果然没错。”
“那咱们怎么办?”
“走吧,去那边看看,”我指了指离操场门最远的那个斜对角对她说道,“那些巡查的一般不会跑那么远,都是走个形式。”
我说完便朝梅潇看去,借着微弱的月光,隐约发现这丫头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红扑扑的,抬手指了指自己脸蛋对她打趣道:“咋,你这为了欢迎我回来,还整上妆了呀。”“啊……”梅潇看我手上的动作,愣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蛋,才发觉自己脸上有些微微发烫,然后可爱地说了句“讨厌”便朝斜对角快步走去。
很明显她很善解人意——知道我腿脚不好走得慢,才刚踏进身前不远处的外侧跑道线便停下了脚步回头朝我这边张望着。
今晚的月亮似乎也在跟追她的星星捉迷藏一样,一会儿有一会儿没的。
确定了她的位置后,我抬头望着夜空,等月亮藏到云里了,才朝她慢腾腾地挪过去。
站在原地的梅潇一开始本来还能看到我呢,结果发现我走的很慢,正想着往回走几步,此时月亮却突然钻到了厚厚的云层里,眼前一下子黑了下来。这突然的光度变化给她惊得一时也有些慌乱。
借助着今晚有趣的月亮,我有意逗梅潇——绕过她附近的同学来到了她侧后方,也就是靠近跑道内圈线的方向。轻轻一拍她的肩膀,给她吓得下意识朝身前迈了一步才转过身来,嘤咛一声:“呀,谁呀这是……”
她一看原来是我,便轻呼一声拍拍自己衬衫的蝴蝶领嗔怪道:“你……你怎么老是喜欢捉弄人呀?”
“哈哈哈哈……”我尽量压着音量放肆地笑着。
…………
学着电视上谈恋爱的情节,有一下没一下的碰着梅潇的右手。她也是欲拒还迎一样来个“还击”又迅速地躲开。我心里笑着:两个害羞鬼真有趣呢。
就突然间觉得俩人像刚认识一样拘束。
我俩你一下我一下得,谁也不敢看谁得,终于拉扯到了这会儿还算人能少点的斜对角。
到了地方,梅潇先是看了看周围大概是没有相熟的同学后,这才从书包里掏出两本杂志,横放着铺在稍微凸起的地上。
我看着地上那两本、大约相距只有20公分的杂志愣愣地出神:坐在一起的情节想到了,没想到的是那两本杂志的距离。我心里一笑——看来这是又对我卸下了一层防备了。
“好了,我刚看了下,好像没有咱俩班的,”梅潇坐下后抚了抚刘海,身子小幅度侧向外,双手抱膝,警觉又轻颤地说道,“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我将另一本杂志朝外挪了挪,稍显费劲地坐上去:“哎……应该吧。而且今晚这月亮也挺配合,一会儿有一会儿没得,只要咱俩声音小点,那些‘走圈’的同学里就算有认识咱俩的,也不会轻易察觉,放心吧。”
“我又把你腿这事儿给忘了……你慢点,”梅潇听我坐下的时候‘哎呦’,一声,转过身来若即若离地扶了我一下,“早知道找个有体育器材设备的地方就好了,比如什么乒乓球桌什么的。”
…………
人满为患的操场上,此时的我却觉跟他们像在不同时空一样安静。
从得知今天被释放的那一刻起,我就在内心里开始了这幕跟她坐一起情节的“丰富演绎”。可我一阵抓耳挠腮后,仍是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还是梅潇先打破沉默——只见她身子前倾,捡起地上的一根小小的树枝在那儿胡乱画着:“那个,你怎么不说话,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嘛?”“害羞呗。”我右腿伸直,右手撑在地上朝她看了两眼又看着操场上的小恋人们一副羞赧的样子。“那就讲讲你这次的光荣事迹呗?”
‘该来的还是来了’,我琢磨着岳山之前跟我的交代:事情还不明朗之前,一定保密,尤其是你那小女朋友,这是为了避免把她也牵扯进来;还有你异能的事情,我仔细想过了,你这身本事能给你带来很多好处,但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所以哥哥给你的忠告是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让我、还有你那小老师之外的人知道……
“问你话呢?”梅潇看我愣神半天没有反应,终于忍不住好奇的用手中的树枝戳了戳我胳膊,“不是光荣事迹么,还不方便讲?”
“啊,不是不是……就,就你同学应该也知道吧,你没打听?”“听同学说是听同学说,跟你说能一样么?”“嗐,其实也没什么……”
于是我就按照之前跟岳山商量好的计划——将我这周的经历——也就是明面上通报给学校知道的情况——机缘巧合下,协助警方破获了一起贻害本地多年的、一伙传销组织成功捣毁的这提前编好的情节,跟她“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最后讲到几处“惊心动魄”的情景时,梅潇紧张地埋怨我说,“太危险了,你情况不一样,怎么能那么冒险?”说完便撅起小嘴朝外挪了挪身下的杂志。
“嗐,紧张啥,我这不荣耀归来了么?”我哂笑道。
“你就逞能吧……”
“你呢,”我想起阳舞跟我讲过的有关吴吉的事情,“你班那什么吴吉没有再骚扰你吧?”
“说起他,”梅潇抬头刚好看到从云层漏出一角的月亮,“倒没什么奇怪,反而比你在学校时对我还客气些;哦对了,你回来之前学校里有传言说你犯了什么事儿,传的神乎其神的,我都差点信了……”
意识到说错话的梅潇吐了吐舌头:“不过你今天回来时我一看那架势,我就知道肯定是谣言!”
她能有这反应,才是正常的。
我轻笑着摇了摇头:“无所谓,反正我今天这‘荣耀归校’的阵仗一摆,那些什么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么?”
“嗯……”
…………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梅潇像想起了什么:“对了,你那次说的话,是认真的么?”
我听了她这话后眼珠向上左右来回地动着,好一阵琢磨,愣是猜不到她说的认真的指的是什么:“哪次,什么话?”
“就那次,哎呀……”梅潇一阵脸红,“就那次从吴主任办公室出来到楼下你说了句话,你忘了?”
吴主任办公室?楼下说了句话?吴主任办公室的事儿我倒是记得清楚,只是实在想不起来下了楼后我还说了什么。
看我不像装的,梅潇小嘴一抿,像下了个什么决心一样:“你说,‘我们在一起吧!’说完就跑开了……”
“嘎……”
原来是这句话呀。
我恍然大悟:我当时说这话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的,毕竟那时候我俩最多就是吃了一顿饭,也没怎么深入交流,所以当时就是顺嘴那么一说就没放在心上。谁想到这丫头一直记着呢?再加上这一周来发生的事情。要不是他提醒,我还真想不起来。
“所以,你是认真的吗?”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梅潇索性也不扭捏了。
反倒是我,这军给我将的,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
我承认我确实对她有想法,但直到现在,我也不过是幻想过,我俩能做个好朋友啥的经常聊聊天就很满足了;岳山跟我开玩笑时我也是好面子才没否认……
回过头仔细想想,满打满算算上现在在操场,和那顿饭,我俩的熟悉程度还不至于已经发展到……
我是真没想到她会这么主动。再说了:
我的情况我不清楚吗?就我这样子——个子不到一米七,残疾,也谈不上帅,家里也不富裕——要啥没啥的……这些个情况她都知道的呀……所以她跟我好她图啥呢?图我学习好?这第一次考试她又不知道;图我幽默?幽默能当饭吃?那她能图我啥……
看着梅潇那期待的眼神,我是想拒绝又怕伤了她。
饶是我一向自恃语文好,组织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回她。挠着头忸怩半天才站起身叹道:“这……我……哎……”
“你怕我跟你好了,同学笑话我?笑话我怎么跟个瘸子好了?还是觉得你学习不好怕拖累我考大学?还是担心我俩以后逛街万一遇到危险你不能保护我……”梅潇激动地胸膛一起一伏。
我连说不是,可她像没听见一样,站起身望了望夜空中那又圆又亮的月亮,喃喃道:“其实,我早就喜欢上你了……自从那次考试结束后,我就觉得,你这个人还不错……”
从那次考试结束,到开了学碰到我帮被欺负的女同学解围,再到那次在“李记家常饭馆”吃饭时我对那拾荒老者的善意,再到……
梅潇痴痴地看着我的眼睛,语气平缓地将她对我的感情变化,像刚从操场上刮过的令人舒爽的微风一样,娓娓道来。
我这才意识到,她为什么会那样激动又如此坚定。
她的由喜欢生出的怒其不争、她的热烈的告白、她的真诚,听得我不觉间眼眶湿润。
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我望着天上那已入当空的圆月,又低头贴在她耳朵上呢喃着:“谢谢你,梅潇。从今往后,我一定像对待自己生命一样,好好爱你、珍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