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是驼城的。
她父亲陈文亮,是当地数一数二的明星企业家。在当地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白道黑道上,都有些能量。同时也很热衷慈善事业,为当地建了不少希望学校以及其他公共设施,而且还不许在自己参与的项目上,有任何与自己名字有关的事情。
陈文亮知道,有些所谓的企业家,一方面回报社会,一方面却不忘借着这个机会,去宣传自己、宣传自己的公司——这些人每当项目落地,总是明面上要求、或者私下里暗示,建筑上要署上自己名字。对于这种道貌岸然的行为,他很是不屑。
对于生意,对于社会人情,陈文亮自认为自己在当地做得还不错。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除了。
除了自己没有儿子。
虽说已进入了2010年,但难免的,他又不是圣人,自然希望自己的事业有人继承。
本来按常理来说,陈文亮现在不过五十五岁,按现代观念来看,让女儿再多多学习,距离她接班的时间,还有些时日,但自从那次突然昏倒、后来出院之后,他总是担心自己突然有一天离世了,女儿还是独身一人。
那个时候,面对公司里那些元老耆宿,他担心女儿根本无法驾驭。
是以,这才有些着急地,总是催女儿赶快找对象。这样,他也好提前甄别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将来接班人的成色如何。
虽然自己的侄子早早就参与了公司管理,但,那毕竟是大哥的儿子,总是跟自己有些生疏。
而自己的独生女陈轻月,虽然能力、年龄上也都适合,她本人虽然作为女孩子,但也很体谅父亲,上大学选的是工商管理,一有时间就跟陈文亮请教生意上的事情,时不时还能给陈文亮提出一些很有前瞻性的建议。
但,不管怎样,陈轻月毕竟是个女孩子。
是女孩子就得嫁人。
这是出生于55年的陈文亮的朴素观点,本无可厚非。
可说到嫁人,陈文亮自从上次出院之后,每次跟女儿电话时,总有意无意地、拐着弯地对女儿旁敲侧击的暗示。
女儿强势,陈文亮比谁都清楚。
他便不好直接说出来,于是趁着年节时日,总是让女儿参加一些酒局。
当然,他不是叫女儿学什么喝酒,他只是想间接地,让女儿和自己这些生意上的朋友,多多接触,从而找出一个适合接自己班的人来。
对于这些,陈轻月自然是清楚的。
只是,陈轻月表面看上去温柔如水,但骨子里却是个个性十足的现代女性。
做什么,都得先让自己开心、舒服。
除了父亲上次旧病复发之外。
本来她根本就没打算过,要这么早谈男友这件事儿。
但,事情总不会按照人们想得那样去进行。
这不,上午父亲,又突然晕倒。
在医院里,陈文亮醒来后,一番寒暄,很是客气地将大侄子陈家聪先打发走了。
陈家聪刚拉上门,陈文亮刚才那和颜悦色的脸色,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摇摇头,看着陈轻月,无奈地说道,“轻月,不是爸爸逼你,你看看你那大哥那副样子。”
“爸……”
陈轻月直到此时,才明白父亲的用意。
是,她是个很有个性的女孩子,虽然说从不任性,但起初自己对父亲那些明里暗里的安排,多有排斥,可如今看来,有些事情,不是她不想做就能不做的。
在父亲跟大哥交谈的过程中,她早已决定了。
于是,这才有了这通电话。
自那次跟徐卫偶遇交谈过后,她对徐卫的印象就极好。
人长得不赖,又兴趣相投。
本来,仅仅这两点,还不足以让陈轻月选择徐卫去做这个挡箭牌,但是,由于她在学生会的特殊身份,无意中接触到了一份关于学校编外赞助的名单,那名单上,赫然写着徐卫的名字。
她当时先是有些诧异,跟着便否定了此“徐卫”便是彼“徐卫”的想法。
无他,陈轻月只是觉着:一个学生,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样一份名单上?估计十有八九是同名而已。
她下意识再翻翻资料,直到她看到资料上那些、关于徐卫的详细情况后,不由得有些失神。
掏出手机,与自己当时记录下来的手机号,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对应过后,这才不得不信了。
如果说名字可以相同,那么手机号总不能一模一样了吧。
她四下里再一打听,发现这个徐卫有点本事,跟着村里一个大叔,在长京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是的,她确定了:那份名单上的徐卫,的的确确、真真切切就是自己当初偶遇结识的徐卫。
本来就对徐卫颇有好感,因此,她这才决定了父亲要求的人选。
当时看到那份名单时,恰好父亲又跟自己推荐了一个好友的儿子,说让她多走动走动。
可接触后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接触后,她利用自家在长京的能量,背地里调查过这人,她发现,那家伙表面上看上去本本分分、斯斯文文的一个年轻人,背地里却是个弯的。
这让她感到一阵恶寒。
而她这次又亲眼见到大哥在自己面前,旁若无人、似有似无地跟父亲在那儿逼宫。
她生气了。
同时,她也深切理解了父亲的用意。
可当徐卫问起她找他做什么时,她却一时开不了口。
这是肯定的。
两个人基本上可以说没有任何交情。
这便是她被挂断电话后,再没有了拨过去的勇气之原因所在。
但,她在这尴尬的当口,似乎忘了自己父亲,是做什么、从哪里起家的。
没错,陈文亮起家之初,正是从长京起步的。
他赚的第一桶金,虽然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但多少有些不大光彩。
不大光彩这个描述,是父亲陈文亮跟陈轻月的说辞。
但从小冰雪聪明的陈轻月,又如何不知父亲的意思呢。
有意无意的,她大概还是能猜到一些。
但是那个年代发家的人里,又有几个是干干净净的呢?
是以,陈轻月知道了父亲的事情后,无论于情于理,她都不好说什么。
当女儿第一次跟陈文亮提起“徐卫”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开始了对这个徐卫的调查。
很轻易的,就把那个叫徐卫的年轻人,调查了个一清二楚。
徐卫:21岁,三河县人,现在在长京工大上大一,是一名考古系学生;同时跟随自己村里的一建筑工地起家的叔伯,在三河县,在长京市,都有规模不小的生意在做。
奇怪的是,这个徐卫家和他那个叔伯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而且最主要的是,按常理来讲,这些生意上的事情,不应该是他父亲的角色?
可当陈文亮看到徐卫父亲的调查信息后,更是想不通了——徐忠和,三河县人,一直以务农为生,间或做些木工零活贴补家用。
除了这些,在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了。
那这就奇怪了。
陈文亮刚拿到徐卫的有关资料时,思索良久,却仍不得其所:归根结底,他一个学生,凭什么有如今的成就?
因此,一开始陈文亮对这个叫徐卫的年轻人,很是戒备。但调查来调查去,始终调查不出什么。只好想着:既然这是女儿唯一主动提起的人选,不如,就让她试试看吧。
此时此刻,回过神来的他,看女儿犹犹豫豫的没说几句,就被挂了电话,不免又有些神伤了。
摇摇头,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眼珠一转,便做了个决定,说道:“轻月,不如让老爸来说,电话给我。”
陈轻月看了看手机,木然地递了过去。
洗漱完毕,坐到椅子上,感受着伏在我身后的玉娟姐姐,我这刚吃了没几口,电话又打了过来。
嗯,还是陈轻月。
我不觉眉头紧皱。
张玉娟看我这样子,忙问道:“怎么了?”
我兀自摇着头,侧过身子,亲了口张玉娟,说道:“不知道,是一个女同学。”
“啊……”张玉娟讶异的是,她一开始以为是梅潇,没想到徐卫说是一个女同学。寻思:他能这么说,那肯定不是梅潇了,那能是谁呢?
我叹了口气,倒想看看这个陈轻月搞什么鬼。
接起电话,好不客气地说道:“我刚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