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砚字字阴沉,像是从地狱而来。
他脸色白的不像话,汗水更是大颗大颗的往下滚落。
他铆足了力气,真的起了杀心。
他一点点收力,纪眠整个人都要被他单臂提了起来。
窒息感紧紧包裹着她,她痛苦挣扎,却撼动不了分毫。
纪眠意识越来越薄弱,突然她身子一轻,整个人跌落下来。
她昏迷前,似乎听到了阿砚的声音。
声音非常虚弱,也很小,小到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听。
“还不明白吗……这种低级的催眠,根本对付不了我。只有你,才能真的伤我。”
“裴砚会为了你,不顾一切……”
“纪眠,你欠我……别让我有下次,有下次我不会放过你的……”
最后一句话狠狠敲打在心田。
这是阿砚最后的声音。
眼看她要重重跌落在地,可万万没想到跌入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熟悉的薄荷清冷的香味,此刻似乎变得更加凌冽。
她费力地想睁开眼看看,可眼皮像是灌铅一般,怎么都挪动不了分毫。
她知道……那个人回来了。
纪眠昏迷过去。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和裴砚看电影、吃饭……
明明之前都好好的,突然他脸色一变,变得像是厉鬼一般,扼着她的脖子,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知不知道,你在杀人。”
“我是鲜活的生命,你把我当成什么?”
“纪眠,你怎么那么狠心……”
纪眠猛然睁开眼睛,坐起了身子,双手死死捂在了脖子上。
没人在掐自己,都过去了。
“你醒了。”
身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纪眠盯着那张脸,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明明现在天天见到,可她却像是失去他很久很久一样。
她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眼泪大颗地挂在睫毛上,倔强的不让它落下。
裴砚赶紧将她纳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都过去了,他……消失了。”
“消失……消失是什么意思?”
“我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了,他似乎选择了自己灭亡。”
纪眠听到这话,身子狠狠一僵,大脑更是轰隆隆一片空白。
她真的杀人了?
裴砚感受到她身子的僵硬,心疼得不行。
这世上唯一能杀死第二人格的,只有纪眠。
因为,他的执念本就因她而起。
他当年被绑架,妹妹出事,他就衍生了恶。
他完全可以做个坏人,以裴家的权势,能更好更轻松地对付那群恶人。
可他却因为纪眠,压住了所有的邪恶念头。
他没有以恶制恶,而是选了一条最艰难最艰辛的路。
每当他迷茫困顿的时候,纪眠就像是一束光,照亮他,让他这些年不至于迷失自己。
第二人格,因她而生,从见她第一面,就起了贪心,想据为己有。
他生来偏执、利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可纪眠却教会他不一样的路。
“裴砚,你先出去,我想静静。”
裴砚去了门口,也不敢走远,怕她胡思乱想。
纪眠一个人蜷缩着身子,紧紧抱着自己,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这次不是为裴砚哭得,而是为另一个人。
他说,等她病好了,要去露营踏青,去看电影。
他说,他也是个人,活生生的人。
他不是裴砚的阑尾,不是一颗结石,或者一颗息肉,生病了动刀切除一下就好了。
他有自己的思想,他也会感受到痛。
她博取他的信任,再背刺他,阿砚是不是很绝望。
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吧。
明明才认识几天的人,可她为什么这么难过。
她不动血刃,就杀了人……
纪眠心里非常痛苦。
裴砚站在门口,十分揪心,一旁的心理医生一瘸一拐的走进来。
“我觉得纪小姐需要我的治疗,你和次人格之间的争斗,应该你们自己解决,可纪小姐却偏私,这对次人格也不公平。她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我会开解她,不需要你了。”
裴砚略有敌意的看着他。
“首先,我是个医生,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你不能质疑我的医德。我是不会对患者有任何的遐想……”
“送医生回去。”
裴砚下达命令。
童序把人送走后,又折返回来。
“砚哥,你什么时候去集团处理事情,这几天都是我处理的。”
“不急,等我这边……”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了纪眠清清冷冷的声音:“你不用管我,我没什么事。你还是先忙你的吧,裴氏离开你不行。”
“眠眠……”
“我要回去了。”
她往前走着,裴砚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不愿放人。
她挣扎了几下,难以挣脱:“你什么意思?放开我!”
裴砚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童序见状赶紧离开,把空间让给两人独处。
“不要离开我,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裴砚,你说过你会放我走的!”
“那又如何,我出尔反尔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你为什么不顾一切要把我唤醒?纪眠,你为什么不肯承认自己的感情?你爱上了我,不是吗?”
纪眠脸色无比苍白。
“你是不是忘了,你和夏洛蒂订婚了,闹得沸沸扬扬。我一不会和侵犯我的人在一起,二不会给人当小三!”
“放我走!”
她眼神过于坚决,让裴砚紧锁眉头。
他还是私心想把人留下。
他没有放手,纪眠见状狠心从袖口里拿出了一把削苹果的小刀,抵在了他的面前。
裴砚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畏惧的神色,反而上前走近两步,胸口正抵着她锋利的刀尖。
再用力一点,都能刺破衣服,刺入胸膛。
“挨了刀,就能留下你了吗?”
他眼底是疯狂的执念。
纪眠握着刀子的手,都忍不住轻微的颤抖。
都不用她威胁,裴砚下一秒就能用心口撞刀。
她吐出一口浊气,心里突然有了答案。
“你想错了。”
说完,她用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胸膛,闭上眼,然后狠狠的刺向自己的胸口,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滞。
滴答、滴答……
鲜血大颗大颗地落下,发出清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