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恂的那篇文章果然在业内获得了轰动，虽然他没有提及具体的“研究样本”品种，但对鲛人感兴趣的可不止他一个。
    很快，裴恂就接到了许多邀约。
    有的是好言相求，而有的，就是饱含恶意的胁迫——他们都猜测裴恂已经找到了鲛人，并且已经开始用于实验。
    冠冕堂皇的要求成立“联合实验室”，共同发力，取得更加专业权威的结果。
    无非看到了前途大好，想来分一杯羹。
    裴恂不太在乎这个，这管血液让他尝到了甜头，裴教授迫切的想要进行下一项研究。
    只是血就有这么大的作用，那其它的东西呢？
    戴着橡胶手套的手从特制的储藏盒里取出两片灰白的鳞片，鳞片尾部沾着的血肉失水皱缩，只剩下很少的一部分。
    只是因为愿意、因为喜欢，血液就能变得如此纯净，那其它的应该也一样吧？
    研究所装了固定电话，现在这个电话几乎没停歇，张泰一通又一通的接听，眉头越皱越紧。
    “裴教授，来问鲛人的太多了，会不会——”
    裴恂抬眼看过来，眼神里并没有过多的情感，“张泰，你对他太关心了。”
    张泰当然知道，若是从前他肯定就直接低头沉默不语，但是今天鲛人跟他说，说裴恂跟他在一起了！
    “裴教授。”张泰右手攥住左手，青年人一腔热血，终于在又一次见到许白的时候难以平复，“我认为您这样做有悖职业道德，鲛人明显是有智慧的生物，有思想、有智慧，这样跟我们有什么区别？”
    “鲛人不应该用于这样残忍的研究！”他声音越来越大，身体都微微颤抖，“你利用了他的情感，用欺骗得来的实验成果，我不认可。”
    因为太紧张，张泰的指甲抓破了自己的手掌。
    裴恂只是看着他，幽深的眼睛里像是藏着两把雪亮的尖刀，十分轻易的就能将张泰整个人剖开，审视清楚。
    令人窒息的沉默开始蔓延，张泰一个大小伙子，在这样的目光下腿开始发抖，倒是不后悔，只是下意识的恐惧裴恂身上的压迫感。
    “出去。”裴恂终于将目光移开，“我现在不需要助手了。”
    张泰猜到他会失去这份工作，浑身僵硬麻木，失魂落魄的低着头转身，“裴教授。”
    这回声音低下来，“鲛人的身体状况差了很多，你注意到了吧，他根本就不属于这里。”
    情绪像是决堤的河水，裴恂冷笑，“记得你签过的东西。”
    研究所里有很多不能对外公开的数据，张泰好不容易才进来，怀着巨大的期望，收到确认通知的时候激动的眼泪直流，就想着跟着这位天才教授学点东西。
    没想到会这么灰溜溜的走。
    他觉得有点对不起妈妈，出来的时候眼眶子都是红的。
    王荆漫无目的的在门口转悠，看张泰神色不对，连忙把他拽到一边问，“怎么了？大老爷们要掉眼泪？”
    “王哥。”张泰咬着牙，“我被炒了。”
    王荆瞪着眼反应一下，才露出个十成十的惊讶表情，“你倒反天罡啊！”
    六儿：【张泰为你说好话，被攻略目标炒鱿鱼了。】
    许白：【噢，他不会走的。】
    六儿打出个问号，【俩人都闹翻了。】
    【裴恂不怎么在乎人际关系，他现在顶多就是不让张泰接触鲛人，其它的都不重要。】许白从六儿那里抢了瓜子，裴恂不来，他就乐得轻松，直接叫鲛人的身体翻着肚皮自己飘，【他最关心的还是他的事业，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才是裴恂的追求。】
    六儿：【他不想要钱吗？】
    许白叹息，【你看看，这还不够有钱吗？】
    确实有钱。
    所以裴恂就是有钱，还非要自己做出一番事业的那种人。
    ……
    裴恂出来的时候，天色晚了，王荆正拉着张泰说话。
    “裴教授！”王荆想给张泰求情，结果裴恂理也不理，干脆的从他们俩身边过去。
    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只想回去见见鲛人。
    裴恂来的时候许白就觉得他神色不对，脸上笑眯眯的，跟以往判若两人。
    上来先是拥抱，穿着衬衫西裤的裴教授毫不顾及的扎进水里往许白身上抱，一边叫着“乖乖”一边去亲他柔软的面颊。
    许白：【怎么个事儿？】
    鲛人懵了下，随即臂膀也绕过来，将裴恂整个人完全搂住。
    “你怎么了？”热情的有些过头，鲛人一张脸完全红了，微微用力想把裴恂给推开，但却没做到。
    “乖乖。”声音还是裴恂的声音，他手掌摸在许白脸上，眼睛里全是喜悦和怀恋，他说，“你还记不记得我？”
    “沙滩上。”他目光向下，盯在水蓝鱼尾上，“我救了一条蓝色尾巴的鱼，”
    鲛人很迷茫，他没明白裴恂的意思——对啊，不是早就确定了吗？他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
    许白这回知道了，同时又十分遗憾，【完了，百分之三十的赔偿没了，剧情我也猜的不对。】
    谁能想到一具身体里住着两个人格呢。
    裴恂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格，大多数时间里都由裴恂来控制这具身体。
    但从弟弟裴鹤出生后，他就出现了，开始与裴恂共享一具身体。
    甚至还给自己取了名字，叫裴旭。
    裴旭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偶尔能控制身体的时候也大多是深夜。
    只有父母去世的那几天，裴恂意志消沉，裴旭拿到了身体控制权，他去了趟大海，然后就在海滩上见到了傻乎乎吃贝壳肉的鲛人。
    海水都退下去了，他还没有察觉，把脸颊塞的鼓囊囊的。
    发现身边没海水之后就害怕了，怕的一直掉小珍珠。
    “乖乖。”裴旭没想到他还能再跟鲛人见面，更没想到他苏醒过来见到的是裴恂在抽取鲛人的血液。
    他们有同样的视角，裴旭心里升起强烈的不甘和怨恨，愣是抢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对许白说了几句话。
    裴旭眼见着自己被“别人”冒名顶替，不甘心的厉害，这几天一直想要跟主人格抢回身体的控制权，好在今天晚上，裴恂即将走出研究所的时候，他成功了。
    裴旭说：“是我救了你。”
    “我知道呀。”许白盯着他，眼睛里还是有些不解，“你今天怎么……”
    裴恂在苏醒。
    裴旭将鲛人紧紧抱住，温热的气息喷在脖颈，“不要再让裴恂抽血，也不要答应裴恂的任何要求，乖乖，你等着我——”
    看鲛人眼神迷茫，裴旭不愿意放手，“我有你的鳞片，不要让他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