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晚上还要工作,两个人约定每个人只喝两瓶啤酒。
酒菜很快就上了桌,他们边喝边聊。久未聚在一起的两个挚友都很放松,话题自然是从他们刚刚接手的案子开始的。谈及老人因为酒后失态而被刑拘,两个人唏嘘之余,都是一脸无奈。
“其实刚才回来的路上,我想起我爸了。”杨毅咧嘴苦笑。
郑川认真地看了看杨毅,说道,“可能部队出来的人脾气都倔吧。”
“我倒不是指那个,”杨毅摇了摇头,“我是看你那个青梅竹马哭天抹泪的,心里不是滋味。”
“怎么,心里有负疚感了?”
“也许吧,”杨毅叹了口气,“总觉得有点儿对不住他。”
“一家人,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郑川小心地劝慰。
“话是这么说,可——”杨毅自嘲地咧了咧嘴,没再说下去,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
郑川跟了一口,又问道,“你们现在关系怎么样?”
“就那样吧,马马虎虎。”杨毅瞥了郑川一眼,反问道,“你们家呢?”
“我们家?还行吧,反正一年也见不了一两面。”
“我真的挺羡慕你的。”杨毅下意识地晃晃头。
“怎么?”
“距离,”杨毅顿了顿,“有时候距离能解决很多问题。”
“但也会产生很多问题,”郑川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就拿我来说,毕竟没守在父母身边,要是家里有什么紧急情况,只能是干瞪眼,什么劲儿也使不上,其实心里还是惦记。”
“咱们这一代啊,都被计划生育政策影响了,几乎家家都是一个孩子。”
“中国人的伦理又很传统,传统这玩意,看不见摸不着,但力量又很强大。”郑川无奈笑了笑。
“我们家还好,没什么养儿防老的意识,可能每个人都独立惯了吧,”杨毅皱皱眉,嘴角泛出一丝苦笑,“不过传宗接代的观念貌似根深蒂固。”
“是吗?”郑川好笑地瞥了瞥杨毅。
“你都不知道,我现在可怕回家了,各种隐性催婚,让人防不胜防。”
“家家不都是如此吗?”
“不一样,我跟你们这些人不一样,”杨毅意味深长地看着郑川,“有时候我就想,生儿育女是不是子女对父母应尽的义务,亦或是生存的义务。”
郑川吁了口气,说道,“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嘿,压力!”杨毅再次端起杯。
郑川和杨毅喝了酒,抹抹嘴角问道,“杨颖他们——”
杨毅撇撇嘴,无声地摇了摇头。
郑川审视着杨毅,直到把杨毅看毛了才问,“这辈子——真的不打算结婚了?”
“你怎么关心起这个问题了?”杨毅横了郑川一眼。
郑川压低声音,执拗地盯着杨毅,“你对女人就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那是有一点儿兴趣的事儿吗?”杨毅挑了挑眉,右手把玩着杯子,吁了口气说道,“咱们俩认识这么多年,你看我对付过吗?”
郑川沉默片刻,摇摇头感叹道,“你啊,就是太理想主义了,什么事儿都是。”
“这和理想主义无关吧?”杨毅哑然失笑。
“我是不太了解你们的事儿。”郑川小心地斟酌着词汇,唯恐稍有不慎就伤到杨毅。
“没什么复杂的,都一样,”杨毅轻轻笑了笑,“我是说,男男和男女都一样,都是人类的普通情感罢了,没什么特殊的。你要是这么想,就没什么难理解的。”
“我不是——”
“如果非要找什么不同,”杨毅打断郑川,“无非就是我们是少数,你们是多数,我们面临的环境复杂些、困难些,但我觉得没什么。”
“复杂、困难?”
“没有女人辨识度高,所以另一半不好找,”杨毅咧嘴笑了,“有些事儿也不能公开做。”
“你是说——”郑川的眼神犹疑不定。
“又没在脸上写着,不是吗?”杨毅冲着郑川挤了挤眼,他忽然很像抽烟,但餐馆里都是人,他只能忍着。
“你比喻得倒形象,”郑川咂咂嘴,打量着杨毅说道,“但是总归是有一些途径吧,你和王可最初也是陌生人。”
杨毅玩味地点点头,随即眼睛里掠过一丝警觉,问道,“你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郑川小心地咧咧嘴,“关心你一下。”
关心?早干什么去了?杨毅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瞄郑川,心里怪怪的,但紧接着就警铃大作,他吁了口气,问郑川,“你和陈克在一起,没少编排我吧?”
“你还想封我们的嘴吗?”郑川冷哼一声,斜睨着杨毅,满脸都是不以为然的神情。
“不封,不封,”杨毅咧了咧嘴,“我知道,封也封不住。”
“杨毅,我们俩是干着急使不上劲儿,你知道——”郑川把手指插进头发中,支吾了半天说不出话。
“呦,难得啊,伶牙俐齿的郑大律师也有钝口拙腮的时候。”杨毅揶揄着,眼角透出促狭的笑意。
“我是想问,不结婚,家里那关难过吧?”杨毅盯着郑川,默默点头。
“实在不行,形婚——” 郑川的脸憋得通红,他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儿越界了。
“我擦,怎么突然间比我懂的都多了?”听到从郑川的嘴里蹦出“形婚”二字,杨毅又诧异又好笑。
“还不是你小子害的?”郑川悻悻地说,“我们是替你关注。”
“那我真得谢谢你们啊。”杨毅眯眯眼,忍着笑意摇了摇头。
“我们就是——”郑川打量着杨毅,叹了口气,“你看王可走了也好几年了,你也不能一直单着吧?管他是男是女呢,找一个。”
“过家家玩儿啊?”杨毅嘴角勾成了直线,“女的,我肯定不找;男的,哪儿那么好找?”
“那你当初不也是找到王可了?”郑川直直地望着杨毅,“你别顾三顾四的,我们对你——没想法。”
“我知道,”杨毅咧了咧嘴,定定地说,“当初是当初,现在——”
“我俩就怕你这样。”
“哪样?”杨毅皱皱眉。
“自己不想找,陷在过去出不来。”郑川盯着杨毅,一字一顿。
“我还不至于吧?”杨毅躲避开郑川的目光,轻描淡写,暗忖还是死党了解自己。
“你啊,就是嘴硬的鸭子。”郑川缓缓摇头,“我问你,展鹏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杨毅白了郑川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我就知道,你们俩肯定得有说法。”
郑川迟疑片刻,叹息着说道,“杨毅,有些事儿,过去了就是过去了,let it go,别老揪着不放了。”
“我不放什么了?”杨毅挑挑眉。
“展鹏,”郑川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还有他代表的过去。”
“你真以为——”杨毅挠挠头,好笑地看着郑川。
“我看这一段,你们俩还挺协调的。”郑川咧咧嘴。
“不会吧?也难怪你们多想,”杨毅笑了,“连我姐夫都想撮合我们俩呢。”
“啊?”郑川差点儿惊掉下巴。
“啊什么啊?”杨毅吁了口气,“都喜欢男人,都没人要,都在他眼皮底下。连你和陈克不也是这么想吗?”
郑川打量着杨毅,苦笑着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