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鹏和张文峰进了家门,杨毅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沙发上抽烟。见两人进来,他欠身和张文峰打招呼,“文峰,你来了。”背地里,他一直称呼张文峰的全名,但见了面,便也下意识地学着展鹏,把姓去掉了,显得亲热些。
张文峰冲着杨毅点点头,看着他头发还湿乎乎的,估计是刚洗完澡,心里不禁涌出一丝厌恶,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展鹏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呵呵一笑,催促着张文峰换拖鞋,然后推着他向卫生间走,边走边说,“你要是晚上不回家,就先去冲个澡,这身上的味儿,自己都闻不出来了吧?”
“有那么严重吗?”张文峰讪讪地挣脱开展鹏,迟疑了一下,苦笑着摇摇头,还是走向卫生间。
展鹏给杨毅打了个手势,跟着张文峰向里走,来到卧室,翻出一条大沙滩裤,又径直走向卫生间。张文峰正在脱衣服,见到展鹏,也不避讳。
“给,洗完澡换上。”展鹏把沙滩裤扔到洗衣机上。
张文峰点点头,吁了口气。
展鹏瞥了瞥张文峰,催促道,“快点儿脱,然后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我把这一身给你洗了,明早也就干了。”
“我自己洗吧,”张文峰歪着头打量着洗衣机,“我自己会洗。”
“呦,挺能干啊,在家没少洗吧?”展鹏撇撇嘴揶揄着,“行,那你就自己弄。速度点儿啊,等着你喝酒。”说完,他走出卫生间,顺手带上了门。
“什么情况?”待展鹏走回到沙发旁,杨毅小声问。
展鹏叹了口气,说,“说是第三起又发生了。”
“是吗?”杨毅震惊中双眉紧锁,“还是公园那小子?”
展鹏轻轻点头,边解衬衫的纽扣边说,“细节我还没问,一会儿等着他一块儿说吧。”他脱掉衬衫,随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对杨毅说,“你把桌子准备一下,咱陪他喝点儿酒,给他降降火,估计今天他挺难熬的。”
“行。”杨毅应承下来,但还是不慌不忙地坐着抽烟。
展鹏走向门口,回头斜睨了杨毅一眼,好笑地说,“你动地方啊。”
“他不还在洗澡嘛,急什么?”话虽如此,杨毅还是站起了身。
“五分钟就好,以为都是你那么墨迹呢?”展鹏哼笑一声,端起门口的那些东西走向餐厅。
杨毅一怔,苦笑着摇摇头,走到餐边柜前,取出几个杯子放到餐桌上,见展鹏正从塑料袋里向外拿快餐盒,又取了盘子和筷子。
张文峰洗澡果然迅速,五分钟刚过,就穿着沙滩裤走出卫生间,展鹏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我开着空调呢,你凉不凉,要是凉,我给你找个背心去。”
“没事儿。”张文峰抻了个懒腰,走到餐桌旁,拉开餐椅坐了下来。
“都是拌好的凉菜,我赶时间,也没等别的,对付吃一口吧,”展鹏指着桌上的那几个凉菜说,“不过啤酒都是冰镇的。”
“有凉啤酒就行,什么菜不菜的。”张文峰头都没抬,拿起一罐啤酒,扯掉拉环,一仰脖,咕嘟咕嘟喝掉大半罐,用手背抹了抹嘴角说,“痛快。”
“嗯,今晚上咱咋痛快咋来。”展鹏的眼中闪过一抹关切。
“吃点儿东西。”杨毅也在一旁说。
“你们俩也喝啊,”张文峰的眼睛在两人的脸上逡巡一圈,哑然失笑,“我又不是外人,不用陪。”
“嗯,你是内人。”展鹏笑着也打开一罐啤酒。
“你大爷!”张文峰做了个无声的口型,咧开嘴笑了,见到餐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嘴角点燃。
展鹏喝了一口啤酒,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张文峰,问道,“今天又出案子了,怎么还有时间回家呢?”
“不得给大家放松一下,过过夫妻生活啥的?”张文峰的嘴角咧出一丝苦笑,“丁祥可是刚结婚,人家新娘子独守空房好多天了,明天那些报告一出来,想回家都没门儿了,还不知要连轴转多久呢。趁着今晚没什么可干的,我赶紧说,散了,散了。”
“那倒是。”展鹏含笑点头,“这领导当得可以。”
“那你——”杨毅促狭地挤了挤眼。
张文峰一愣,随即笑道,“我们都老夫老妻了,我不是惦着给老展——给你们念叨念叨这案子嘛。”他稍作停顿,吁了口气说道,“还别说,明早我还得早点儿走,回家拿些换洗的衣服。”
“这回你看见了吧,我们有多辛苦。”展鹏插话道。
“哎,早就知道你们辛苦了。”杨毅由衷地说,“和我原来想的还真不一样。”
展鹏和张文峰对视一眼,眼角都漾出笑意。
展鹏吐出一口烟,冲着张文峰扬扬头,问道,“分析会开完了?”
“吃完晚饭开的。”
“并案了?”
张文峰吁了口气,默默点头。
“还是你?”展鹏眯了眯眼。
“妈的,命苦不怨社会。”张文峰咧嘴笑了,顿了顿说道,“不过这案子不给我也不成,争我也得争过来。”
“也别太好胜——”展鹏有些不以为然,但想了想,剩下的话没说出口。
“不是,你没看到,那小子他妈地疯了。开完会,老詹特地把我找过去了,说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凶残的主儿呢。”
“老詹又给你上劲儿了?”展鹏哑然失笑。
“他脑袋也大啊。”张文峰面露苦笑,竖起两根手指,“二十天,三条人命,他妈地,多肆无忌惮啊。”
“能确定是同一个人吗?”展鹏谨慎地问。
“指纹,错不了吧?”张文峰斜睨着展鹏,没好气地说。
展鹏缓缓点头。
“还有刀口,这个倒霉蛋是死状最惨的,被绑在椅子上,迎面捅了三十九刀,刀口还跟前两起的相似,估计就是同一把刀。”
展鹏挑了挑眉,没说话。
“对了,那玩意也被割下来了,乍眼一看,就知道作案手法相同。”
展鹏蹙着眉,继续点头。
“最直观的,是那家伙又被拍下来了,那张脸跑不了。”
“被拍下来了?”展鹏和杨毅下意识地对视一眼。
“嗯,死者住那小区还行,摄像头挺多的。”
“案发现场是死者家里?”展鹏问。
“对,就是在他家。”张文峰把罐里剩余的啤酒喝完,用手把罐捏扁,又打开一听,沉吟着说,“是死者把凶手带回家的,电梯里监控都拍下来了,进去时俩人,出来时就剩凶手一个了,凶手在他家里呆了三个多小时吧。”
展鹏叹了口气,也打开了一听啤酒。
“半夜吧,将近十二点,我是说他们回家的时间。”张文峰挠挠头发,抽了口烟,“小区门口监控视频也拍到了,他们是坐出租车回来的。”
“牌照拍到了吗?”展鹏略显急迫。
“没有,”张文峰摇摇头,满不在乎地说,“不过那个好查,明天调交警的路口监控就行了,那个点儿,路上跑的出租车少。”
“嗯。”展鹏应了一声。
“但那个家伙离开时,没有直接在路边打车——”
“和王长虎那起一样?”
张文峰苦笑着点点头,“所以明天还得调小区附近的监控。”
“又是矛盾重重啊。”展鹏咬了咬嘴唇,“这不是挺有反侦察意识的吗?”
“你倒说到点子上了,”张文峰猛地一拍桌子,“从他离开的方式看,确实有反侦察意识,可是,在电梯里,他可没做什么刻意的遮挡动作,明明知道有摄像头,还抬起头看了看,一点儿都不在乎。”
“是吗?”
“就是啊,不然,我们哪儿有那么清晰的图像啊?你们等着。”说完,张文峰起身快速走向卫生间。
展鹏猜测张文峰是去拿手机了,不禁苦笑着把视线转向身旁的杨毅。杨毅正双眉微蹙,一脸严肃,展鹏不清楚,那个瞬间,杨毅回忆起了在监控视频中看到王可抬头画面的情形,心里一阵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