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刚过六点,展鹏就带着杨毅,驾车离开了家。
夏日的清晨,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街道上。空气中弥漫着昨夜雨后的清新,然而,街道却显得格外空旷。行人寥寥无几,只有环卫工人在默默清扫着街道。街边的店铺大多还未开门,卷帘门紧闭,仿佛在沉睡中。偶尔有车辆驶过,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路旁的花坛里,鲜花盛开,但无人欣赏。整个城市仿佛还未从昨夜的静谧中苏醒,一片宁静祥和。
杨毅抻了个懒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瞥了一眼展鹏问道,“抽吗?”
展鹏扯了扯嘴角,嗔怪着瞪了瞪杨毅,笑道,“我什么时候不抽了?”
杨毅不屑地冷哼一声,在嘴角点燃两支烟,分了一支给展鹏。他抽了口烟,漫不经心地问道,“这几天天天这么早啊?”
“差不多吧,”展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不过昨天睡得早,总算歇过乏来了。”
杨毅讪讪地笑了笑,说,“你说咱们这是何苦的,不是自己找罪受嘛。”
展鹏扭头看了杨毅一眼,没接话茬儿,但杨毅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丝不悦。他深吸了一口烟,然后猛地向展鹏的脸上喷去,揶揄道,“怎么,不爱听啊?”
展鹏皱皱眉,挥手驱散烟雾,说,“你啥意思啊?”
“没啥意思,”杨毅笑了笑,接着说道,“我是觉得吧,这案子把咱仨都搭进来了,别最后一无所获就成。”
“那可没准儿,白忙活的时候多着去了。”展鹏随口接了一句。
“那你感觉,这回咱们会白忙活吗?”
“不知道。”展鹏凝神想了想,“这条线我早就和文峰说了,但我总有种感觉,他不太重视。”稍作停顿,他嘴角绽出一丝苦笑,“没准儿也是他有心无力,他没那么多人手,只能抓大放小了。”
“张文峰还能不重视你的话?你别乱琢磨。”杨毅宽慰着。
展鹏摇摇头,说,“可能你不了解他,他现在越来越有主意了,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不挺好的嘛,你还能不让人家进步?”杨毅眯了眯眼。
展鹏哑然失笑,打量着杨毅问,“我有吗?”
“有没有我不清楚,”杨毅吁了口气,“但我就觉得吧,你太护着他了,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
杨毅迟疑片刻,对展鹏说,“展哥,你们不是搭档了,人家早单飞了,我明白你是好心,但心态可能得调整一下。”
“我也没做啥啊?”展鹏有些不以为然。
“你自己品,细品。”杨毅咧咧嘴,“我的意思是,有些时候,你不能再大包大揽了,毕竟张文峰现在已经独当一面,不再是你的小跟班了。”
展鹏琢磨着杨毅的话,半天没吭声。
杨毅吐出一口烟,咧了咧嘴说道,“况且,调查皂君庙那片儿,不是你抢过来的嘛,张文峰不管不问,可能是对你放心呢。那天咱们吃饭,我能感觉到。”
“操,我混得都需要你安慰了?”展鹏摇摇头,哭笑不得,“我就是没事儿和你念叨念叨,你看你这一大堆。”
杨毅瞥了展鹏一眼,说,“展哥,这两年多,最近这些日子你是最兴奋的,其实我也替你高兴。但你别怪我说话难听,毕竟你身份和过去不一样了,对自己的要求,也得适当改一改。”
“我明白——”展鹏不愿再深入这个话题。
“就像我——”杨毅欲言又止。
“你又怎么了?”展鹏狐疑地看向杨毅。
杨毅抽着烟,讪讪地笑了笑,“不瞒你说,我小时候特别羡慕那些有哥哥的小伙伴儿,哪怕有姐夫都行,可惜杨颖我们俩还是双胞胎。”
展鹏的嘴角微微上扬,会意地点点头。
“前天晚上陈飞喝多了,他喝多了挺好玩的。”
蓦然听杨毅提及陈飞,展鹏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他默默地抽了口烟,没应声。
“后来睡觉,我帮他脱衣服——”杨毅咬了咬嘴唇,接着说道,“我忽然意识到,过去这几年,我就是把他当成了儿时梦想的哥哥,就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补偿儿时的梦想,因为在那之前,我一直没类似的机会,可能是我放任了自己对他的依赖。”
展鹏心里七上八下的,若有若无地应了一声。
“但脱衣服那一刻,我感觉到,我不会再依赖他了,因为我长大了,没错儿,在我心中,他还是我的哥哥,只是,我不会依赖了。”
展鹏挠挠头发,掩饰着自己的不安,侧头看了看杨毅,问,“你和我说这些干啥?”
杨毅意味深长地回望着展鹏,呵呵一笑,反问展鹏,“你不希望知道吗?”
“我——”展鹏喉结耸动两下,淡淡笑了笑。
“不想听就算了。”杨毅哼笑一声,扭头看向窗外。
“别,我想听。”展鹏连忙说。
“想听也没了,感触就这么多。”杨毅促狭地撇撇嘴,笑道,“其实我是想说你和张文峰,不知怎么就想到这儿了。展哥,张文峰也长大了,你不用有什么失落。”
“文峰——”展鹏讪讪地笑了笑,“那小子底子好,会是把好手,我们俩搭档惯了,这乍一重新凑到一块儿,我的心多少有点儿长草了。”
“你要有能耐,干脆把他挖过来算了。”杨毅开起了玩笑。
展鹏不敢置信地看着杨毅,杨毅挑了挑眉,说,“我记得跟你说过啊,你们队里的人,只要想来,我都要。”
“你有那心,我还没那胆儿呢,”展鹏哑然失笑,“那不是和人民专政对着干嘛,你那小命儿还要不要了?”
两人相视而笑。
过了民院,展鹏把车拐入大慧寺路。路边已经渐渐有了行人,但路上的车还不多。展鹏把车开得尽可能地慢,仔细向杨毅介绍马路两侧的小区,途径那两个公交站时,特地做了说明。杨毅认真聆听,仓促间也记了个大概。
虽然自幼生活在北京,大学离得又不远,但说也奇怪,杨毅竟从来没走过这条路。前一天三个人吃午饭时,展鹏做了计划和分工,让杨毅在早高峰时负责大慧寺路上那两个公交站,白天再和王伟配合,终点留意那条路两边的小区。
展鹏一直开到皂君庙,在公交站东百余米处把车停在路边,没熄火,指着窗外对杨毅说,“我就在这儿混。”
“这两边住宅楼也不少啊。”杨毅打量着街道两侧。
“可不是。”展鹏面露苦笑。
杨毅沉吟片刻,说,“张文峰他们就真分不出人来啊?筛一遍,可能比咱们这个管用。”
展鹏只是耸耸肩,没说话。
“算了,就当我没说。”杨毅自嘲地咧了咧嘴,斜睨着展鹏,“就按你的想法办吧。”
展鹏把车调了个头,把杨毅送到了大慧寺路东口,兀自有些不放心,又嘱咐了半天,才放杨毅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