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三夜,月明星稀。
数十股烈焰同时从几座高高的屋顶窜了起来,只一瞬间就蔓延开去,顿时火光冲天。
起火之处,正是虎踞龙盘在归墟山半山腰处的侍剑山庄。
伴随着凌厉火势,数不清的戴着青獠牙面具的黑衣人冲了进来,打砸抢掠,杀声震耳。
火焰冲霄,夜风正紧。
侍剑山庄的人一边忙着救火,一边拼尽全力抵御来自黑衣人的无情厮杀。
眼见着熟悉的人一个又一个地倒下了,少庄主江怀心头一片绝望!
他已记不清自己打斗了多少个时辰了。
眼前的“青獠牙”们如汹涌的黑色潮水般,不断地向他袭来,他只能拼尽全力去战斗、去厮杀,咬紧牙关,绝不屈服。
握着秋水剑的手早已经忍不住有些颤抖,亮如寒霜的剑身沾满了鲜血。他的血,黑衣人的血,混合交织在一起。
追风十三剑,疾如风快如电。
只可惜,他只练到了第七式。
饶是如此,不断使出的精妙剑招还是为他争取到了一丝间隙。
趁着这丝间隙,江怀抬眼望向不远处的父亲,一向温润儒雅的侍剑山庄庄主如今也狼狈不堪,整个人成了凌乱的血人。
电石火光间,父亲也突然看向了他。
纵是满脸鲜血,父亲依旧对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这笑容中有鼓励,也有安慰,似是在告诉江怀,无论如何,父亲一直都在,即便赴死,也没什么可畏惧的。
这一个笑容,映照着满眼的血红,成了江怀永生难忘的一幕。
像是心有灵犀般,江怀与父亲突然爆发出了强烈的反抗,那反抗化作更加凌厉的剑招,更加无畏的肉搏。他们终于冲出了黑衣人的拦阻,一路拼杀着往凌霄阁那里去了。
他们无暇思索,为什么立世近两百年的侍剑山庄突然遭人侵袭?
他们也不知道这群戴着青獠牙面具的黑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只看他们的武功路数,完全不是见过的江湖门派,正派、邪道,都不像,如此狠毒,又如此神秘。
他们满脑子都是安放在凌霄阁的长风剑。
长风剑,长风剑。
“你们来了,我等你们许久了。”
凌霄阁大大的牌匾下立着一个同样戴着青獠牙面具的黑衣人,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来自地狱般的幽寒,听起来也有些怪异。
是腹语,不是本来的腔调。
江怀和父亲的目光落在了那人手中的剑上,他们的眼里、心头,都燃起了熊熊的仇恨之火,恨不得将眼前的仇人碎尸万段。
那人掂起手中的长剑,轻佻地对着剑身吹了口气。
“这就是长风剑,平平无奇,看起来还不如江少庄主手上的秋水剑。守剑的老头倒是个骨头硬的,本座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来吧,你们父子一同上吧,死在长风剑下,也算死得其所。”
侍剑山庄以守护长风剑为己任,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长风剑被人夺走。
追风一式,风起云涌。
追风二式,风云变幻。
追风三式,风驰电掣。
追风四式、追风五式……
一直到追风十一式。
漫天飞舞的剑光将三个人层层包围了起来,江怀从未像此刻般如此酣畅淋漓、无所顾忌地使出追风剑式。
秋水剑与长风剑碰在了一起,“铮叮”的清脆声响,让他心头一动,升起一阵火热,一直无法突破的追风七式忽而起了变化。
他知道,他终于摸到了追风八式的边缘,只可惜,是在此时此刻。
“呲”的一声,是暗器狠狠刺入皮肉的声响。
“父亲……”
眼睁睁地,父亲就在江怀的面前倒下了,父亲的胸口成了个令人惊骇的血窟窿。
江怀只看到凌霄阁高大的墙头上出现了一个同样戴着青獠牙面具的黑衣人,只一眨眼间就跳了下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啊……父亲,父亲……”
江怀声声泣血。
“追风剑式果然非同凡响,江庄主只练到了十一式,就有如此威力,实在佩服。小子,你若求饶,本座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江怀闭了闭眼,擦了把血泪,一把秋水剑,虎虎生风,以命搏命般地朝着那人砍杀。
他的功力和剑法放在同辈中人间,已属佼佼者。奈何,遇上的是高出他不少的人。
可即便到了穷途末路,江怀依旧剑势凌厉,气势逼人。
长风剑划过了他的左臂,又划过了他的脸颊。江怀好像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最后,长风剑竟划过了他的脖颈。
他从来没有离长风剑如此近过,却是以这样一种决绝与惨烈的方式。
丝丝凉意瞬间从脖颈处蔓延到了江怀心头。
他终于,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不可抑制地倒了下来。
月亮已经偏西了,依旧高高地悬挂在夜空中。
江怀望了最后一眼。
月,那么寒……